厭驚樓抬手的那瞬間讓她嚇壞了,他剛才的舉動不像是打人,更像是某種親密行為的前兆。按照以往小狐狸的性格肯定是不會拒絕的,但桑離又不是小狐狸,彆說親密關係,光和他說話的這段時間就讓她渾身難受。
“尊上,既然凝月夫人來了,我就……”
“等著。”厭驚樓分她一個眼神,“不是要拿琉焰珠?”
桑離神色中閃過欣喜:“尊上同意了?”
他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桑離大著膽子開口:“那阿離還有一事相求。”
厭驚樓皺了下眉,但是並沒有出言反駁。
她鼓起勇氣說:“我身在歸墟,卻無一把趁手兵器,所以……冒昧想求尊上賜一把武器給我,用於防身。”
原來的小狐狸走的是暗殺的路子。
貼近敵人,一手掏心,原始又凶蠻。
桑離使不來那招,就算能使來,也沒那個膽量去掏心掏肺。
說完這話她就有點後悔了,生怕又暴露出與以往的不同,再惹厭驚樓懷疑。
其實厭驚樓並沒有過多關注過她,至於她怎麼殺人,如何殺人,也不是他考慮的範疇,她要的隻是她能順利完成任務。就算桑離這般開口,厭驚樓也並未深究什麼。
區區一把武器,對他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羽毛。
厭驚樓正要頷首答應,在旁的崔婉凝忽然說道:“阿離出門在外,是要一把武器防身。依我看,尋常的兵器易損,不適你用。”
她笑著看向厭驚樓,“阿厭你還記得嗎?你曾經命人給我打造了一件名為畫骨翎的武器,可惜我與之無緣,不妨讓阿離試試看。”
厭驚樓不語,眉心卻是緊了緊。
桑離拚命在腦海中搜尋有關畫骨翎的記憶,也沒找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她並不相信崔婉凝有這麼好心,昨天還想殺她,今天就想起給她找武器。
“既然是夫人的東西,我就不據為己有了。”
桑離委婉拒絕。
厭驚樓道:“那並不是她的。”
雖說是事實,如此直白卻也讓她臉色難堪。
半晌,崔婉凝溫和解釋道:“畫骨翎是用化髓石、卻邪羽、兌澤砂三間上古之物打造而成的。隻是其中的卻邪羽出自鸑鷟身上。鸑鷟本就是凶鳳,翎羽曆經萬年,沾染瘴氣,製成武器後,便有了自己的靈識。尋常人難以馭之,便將它暫時擱置在了渡生崖。”
“以阿離的修為,定是可以駕馭。”
東西聽起來倒是個好東西,就是那渡生崖……
沒記錯的話,那是懲罰魂魄的幽魂獄,崖底業火來自烏曜,長燃不滅,以桑離的這點本事,她不認為自己能平安無事地出來。
“我看我還是……”算了。
“既然凝月夫人說了,那便去吧。”厭驚樓輕飄飄地幫她敲定,“若你能馴服畫骨翎,日後它便是你的。”
桑離胸前一陣悶痛。
她深作呼吸,硬著頭皮隨他們來到渡生崖。
四周空無一物。
一條萬丈深崖從中分裂大地,站在邊際向下望去,是熾熱的火海和濃鬱的業障之氣。
“下、下去?”
桑離戰戰兢兢問,得來的是厭驚樓一個點頭。
刷的一下。
她的心也跟著沉下去了。
喉嚨乾澀。
桑離費勁地吞咽口唾沫,轉念一想,若真的能得到畫骨翎,那也不虧;若支撐不住,那她就回來,厭驚樓總不能強迫她什麼。
深深吸了口氣,桑離閉眼跳入崖中。
那道青色的影子猶如墜入烈火中的一片綠葉,眨眼就被火舌吞噬。
崔婉凝垂眸注視著。
崖底有她事先安排的人手,她並不認為畫骨翎會認她做主,等桑離快死時,她的人會幫忙取出她體內的妖丹。
崔婉凝睫毛顫了顫,再抬頭,又是溫順乖巧的眉眼,“希望阿離能平安。”
“嗯?”厭驚樓嗓音淡淡,“若是平安,怎如你意。”
她臉上笑容僵住。
厭驚樓語氣平常,漫不經心的掃她一眼,“你不是想讓她死嗎。”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她所做的一切,她的心思,她想要的,有所隱瞞的……他都知道。
崔婉凝唇色蒼白,心緒起伏不定,仍不甘心地想要給自己辯解:“阿厭,你在說什麼,我沒……”
“彆怕。”厭驚樓竟握住她冰冷的手,眸中冷漠與眼前烈焰形成鮮明的反差,“無論你惡毒,自私;或是陰險,虛偽,我都會滿足你。”
他說——
“隻因你是婉婉。”
話音落下,她力氣儘失。
崔婉凝不由得瞥向下麵的焰火熊熊。
[隻因你是婉婉。]
這六個字如同詛咒般深深烙在了她的心尖。
讓她不由想起那個春雨夜,靈堂之中,棺木之內,那個死去的,被她刨開腹腔,挖取心頭血的女孩。
姓落,名婉之。
素來得寵,旁人常喚她——
[婉婉。]
崔婉凝突然頓悟。
厭驚樓愛著的不是溫柔的皮囊,也不是良善的性格,是落婉婉這個名字,這個魂魄。
隻要她是落婉婉,就算她醜陋卑劣,他也根本不在乎。
倘若……她不是呢?倘若他有朝一日發現這是假象,他會不會像對待那些背叛者一樣,抽她骨扒她皮。
不不不,是比這要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恐懼讓崔婉凝站不穩當,她隻祈求著桑離快些死去,快點拿到她的妖丹,讓她的氣息徹底與梵殺花融合,讓她做一輩子的落婉婉。
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