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連夜趕回鳳凰塢。
此處是僅剩靈族的紮根之地。
鳳凰塢位居北山和南山正中, 依山傍水,仙地雲霧,萬年前曾是鳳凰居所, 素有小蓬萊之美稱。不過靈族並不是居住鳳凰塢,而是在朝凰樹的樹穴裡落了根。
朝凰樹高有千丈有餘, 樹穴之內更有洞天。
為了躲避天道追殺, 靈族世世代代藏匿其中, 在樹穴裡發展而生出自己的文風和生活方式,朝凰樹自帶的法陣可以庇佑他們不被外界侵襲, 同時也能掩藏氣息, 逃開追殺。
多年來,靈族安分守己,桑離是唯一一個走出這裡的靈狐。
她一路飛回到鳳凰塢, 一眼就看到那掩入雲頂, 宛如攀天高塔的朝凰樹。
透過層雲疊疊, 近乎看不到樹乾蜒長到何處,樹乾盤曲著古老而富有年代感的紋理,幻霧當中猶如是虛假的偽像。
她緩緩落地, 掌心覆於樹乾。
隻見一圈金光自掌心溢出,樹乾上的紋理如萬花筒般旋轉而開, 一道光門順應出現, 等她進去後,光門重新閉合。
樹穴裡躍然著一幅生機勃勃之象。
布疊在頭頂的玄天萬象模擬著日月流轉, 四季更迭, 樹屋錯落無序,有建在水裡的,也有建在枝丫上的, 就連道路也是裡出外進,毫無章法,即便如此,卻也透出一股桃源風貌。
桑離還是第一次回到靈族,多少有幾分無措。
她環視一圈,由於靈族都是動物或植物所化,所以稀奇古怪,長什麼樣的都有。
“踩到我啦!踩到我啦!”
“踩到了嗎!踩到了嗎?”
“快踩死啦!快踩死啦!”
耳邊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鬨。
好像是從腳底發出的聲音,她緩緩挪開步子,發現是兩隻半人半蟻的小孩,隻有小指甲蓋那麼大,正費勁舉著比他們大很多倍的食物。
見桑離抬頭,他們也仰起頭看過來,尖聲尖氣地指責:“你看什麼看!”
另一人幫腔:“就是,看什麼看你!”
還有一隻一模一樣的小螞蟻鎖在兩人身後,戰戰兢兢地跟著喊:“你、你隨便看……你隨便看……”
桑離:“……”
對,靈族什麼玩意都有,有螞蟻也不奇怪。
她讓開路,就看到那三隻小家夥跌跌撞地進了螞蟻洞,看樣子地下是他們的生活區域。
“啊呀!桑離回來啦!”
終於,有村民發現了她。
這一喊讓所有人都注意了過來。
“是阿離!阿離平安回來了!”
“阿離阿離!有給我們帶好吃的好玩的嗎?!”
“阿離都好久沒回來了,我剛摘回來果子,阿離要吃嗎?”
“我剛下了兔崽子,阿離想吃就拿一隻去吃,不礙事。”
村民熱情地圍在她周圍,又是遞果子又是遞崽子的,讓她好一陣拘謹。
“是阿離回來了?”
一道稚嫩的童音插入而進。
村民紛紛讓開路,跟著靜下不少:“族長,是阿離。”
地麵震顫,隨即而來的是猛獸的呼喘聲。
最先浮現而出的是一頭巨大無比的黑狼,狼身上按有青竹椅,約莫五六歲的女童坐於之上。
她一身淡青襦裙,紮雙環髻,綁在發絲上的兩個紅絨球跟著一顫一顫。
女童生得粉雕玉琢,分外可愛,與外表不符的是,一條比她身量還高的毛茸茸的狼尾巴垂在腳邊,一對灰耳朵高高立著。
這便是靈族族長曲佑了。
桑離趕忙行禮:“阿離見過族長。”
“阿離不必客氣。”曲佑聲線稚嫩,神色卻是成熟的,“一路奔波該是累了,快隨老身來靈廬歇息。”
一個小孩嫩聲嫩氣地自稱老身,怎麼看怎麼奇怪,但桑離還是跟著她回到靈廬。
此處是族長之地,一進暖帳,巨狼便匍匐在地,小心銜著她放在了榻上,而後乖順地趴在腳邊睡覺。
曲佑溫和撫了撫巨狼的耳朵,大尾巴在地麵掃動:“你出門在外遲遲沒有消息,老身與阿姐都念得緊。”
聽她這樣說,桑離的目光不由放在了巨狼身上。
巨狼原本也是靈族,名曲娍,和曲佑是雙生姐妹。
五百年前,天道降罰之日。
為掩護族人離去,兩人不幸中咒,一個雙腿殘疾,身形永遠隻能維持在五歲模樣;一個失去人性,生生世世化生身為狼。
“和老身說說外麵的事,卜天儀曾經占你有難,我與阿姐還哭了一夜,生怕你回不來。”
浩劫至今,靈族僅存二三百人。
桑離又是唯一一隻修煉出九尾的靈狐,對靈族來說彌足珍貴。
當日占她遇難,曲佑忍不住抱著阿姐哭了一天一夜,甚至想著出去尋她,若不是族人生生攔著,她該是離開著鳳凰塢了。
桑離避重就輕,把在外麵的事情說了一遍。
小家夥雙手捧臉,聽得入神時,耳朵會跟著一豎,或者尾巴毛炸起,可愛地想讓桑離上手捏一把。
不過……
想到她的真實年齡,桑離默默打消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