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桑離!是桑離!!”
“真的是桑離?!”三隻躲在地穴裡的蟻靈咻地飛出來,圍著寂珩玉轉悠一圈,“桑離傷得好重,看起來快死啦!”
“桑離死了!”
“什麼?!桑離已經死了?”
幾隻小家夥你一句我一句,鬨人得緊。
寂珩玉深吸一口氣,拚命克製著自己,他來到年齡最大的人參老人麵前,“請問……”
“族長讓你隨我過去。”
突然出現的兔兒靈打斷了他的話。
兔兒靈臉上沒什麼表情,比起她那雙絨白的可愛長耳朵,她的性格要顯得冷淡得多,“這邊走。”
寂珩玉跟上對方步伐。
一條路直通靈廬,曲佑懶洋洋窩在暖帳內,灰狼趴在她身後充當靠墊,聽到腳步聲,撩起一隻眼皮又很快垂落。
寂珩玉並沒有因為對方是孩童麵貌就刻意輕視,他抱緊桑離,恭順垂眉:“桑離被人強行灌下還形丹,靈氣四散,難以壓製,懇請族長救她性命。”
他姿態低微,想到他的所作所為,不禁讓曲佑多加審視他幾眼。
“先放下吧。”
寂珩玉小心把桑離放在一邊的榻上。
她已經神誌不清,若非是梵殺花和移星換生咒極力維持著她的靈台,怕是靈台傾覆,靈識也一並吞沒了。
曲佑先是送進去一絲光炁,眉頭微微一皺,變了神色,扭頭對兔兒靈道:“阿莫,先將她浸入天靈池。”
天靈池是朝凰神樹裡的一塊寶韻靈池。
五百年前靈地崩塌的那一刻,人參老人得以保留了一滴露珠,之後露珠生水,水化湖澤,曆經三百餘年的演化,才形成如今可供治愈的天靈池。
池水清澈可見底,猶如一方天雲寶玉,晶瑩剔透,不染雜塵。
它由一朵巨大的清蓮烘托著,清蓮之下是雲靄,細看才發現那雲靄中流轉著清透的雨露。阿莫小心將桑離放入天靈池,三人站在邊前靜辨著情況。
細細密密的水線若絲絛般把她嚴絲密合地包纏,桑離緊閉的睫毛晃了晃,可是仍然維持著昏沉。流失的靈力已經不能維持她的體形,她恢複原本的形態,第九條尾巴時隱時現,處於消散邊緣。
“我會請巫山渡厄真君前來,約莫明早歸來。”曲佑怕寂珩玉不放心,特意補充一句,“天衡君可放心,天池水和護桑離神魂。”
眼看她要離開,寂珩玉叫住:“我去尋。”
“嗯?”
“此處緊挨花山城,即為靈族,自要小心為妙。”注意到她表情中的錯愕,寂珩玉不做任何解釋。若放在原先,他定是不會說這番類似關切之言的。
曲佑笑了笑:“不礙事,我自有妙法。何況師父不見外人,就算你去了,恐也是白跑一趟。”
說完,曲佑騎著灰狼徑直離去。
寂珩玉召出寂無讓之悄然跟上,之後天靈神池處隻留下寂珩玉與阿莫。
阿莫不是話多的,站在不遠處充當一塊鎮門石。
寂珩玉飄至澄池邊,俯身以指尖抵至她眉心,旋即閉目,以靈識相貼。怕驚擾到傷重的桑離,他的元神很是小心地在她的一方世界窺探著。
桑離似是沉入夢境。
她的夢境混亂,像是所有雜亂的內容都堆積在了一本書籍裡,有她身為落婉婉的前世,也有身為桑離的今生。在她的夢境裡,寂珩玉也看到了自己。
看到他變成大蛇,對她龍角生花。
她很開心,窩在大蛇的身體裡笑作一團。
寂珩玉指尖一滯,那縷飄進去的元神完全纏裹住她的夢境,散離灰昧,隻剩下他一個。
——他在她的夢裡,為她開了一場盛大的花雨。
再睜眼時,寂珩玉就看到她額間撫平,呼吸也跟著平穩。
一直站在後麵的阿莫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這一切,兔耳朵搖了又搖,晃了又晃,最後兔尖尖泛紅,輕咳聲轉過身去。
沒想到這天衡君……還挺有小情/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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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等候過得煎熬,直到翌日天光蒙蒙,曲佑帶著巫山渡厄真君順利歸來。
這位真君與寂珩玉的師父一樣,都是閒雲自在的散仙。
不同的是她很年輕,眉含神澤,眼納慈悲,一眼過去反倒讓人忽略了她過於明豔的皮囊。
寂珩玉必恭必敬行了一禮,側身讓開位置,讓巫山真君前來察看桑離的情況。
一夜過去,她的尾巴已經消散了一條,還剩下八條搖搖欲墜。
巫山真君取出拂塵在桑離眉間一挑,視線後睨:“你二人且先下去。”
“是。”
曲佑不多過問,騎著大狼,領著阿莫離開。
等外人離去,巫山真君才肯正視寂珩玉,昔日這位令六界聞風喪膽的戰神生著一副聖人貌,謙卑有度,清冷有餘,骨子裡浸著殺戮重重,倒不像是會做出這等事的人。
“她的身體裡有你的魂絲。”
“是。”寂珩玉不多隱瞞,反問,“有何不妥?”
巫山真君搖頭,“非但如此,反倒是救了她的命。”她說,“她三魂七魄不聚,那顆靈丹雖是假物,卻也是切切實實跟著她靈台血肉生長了五百年,也就是說……”
寂珩玉眸光閃爍,平靜接話:“靈丹補缺了殘魂。”
“如今靈丹破隕,碎魂不聚,若非是那一縷留在她體內的魂絲,怕當場就魂飛身離了。”
寂珩玉陡然一驚。
昔日他情竇初開,唯恐桑離在他視線之外發生變故,所以才心血來潮地抽取了一縷魂絲放在了她的身體裡,保護她是一個,擔心她離去再也不回來也是之一,未想到……這縷魂絲真派上了用場。
他在心底苦笑。
寂珩玉自來習慣未雨綢繆,唯獨對桑離,不願有變故的可能。
“可能救她?”
“自是能。”巫山真君淡然一笑,笑中多有意味,“隻是不知天衡君,可願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