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了母親,說:“我聽阿娘的。”
嵇老夫人又複而坐了下來,望回瀅雪之時,慍色已然褪去了一些:“我又該如何信你?”
瀅雪把袖中的折紙取了出來,放在了嵇老夫人一旁的茶案上:“此物交給母親管著,一個月後,母親再還給我。”
嵇老夫人低頭瞥向茶案上的折紙,拿起一展開,在看到開頭那短短一行字,便驀然闔了起來,給了個眼神正要湊過來瞧的閨女。
嵇沅明白母親不想讓她瞧,便也就不動了。
嵇老夫人再次打開,仔細辨彆了一番,確定這是真的和離書後才重新折起來,仔細打量著麵前的兒媳。
“阿堰往後前途無量,不會止步於此,你真的願意舍棄這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
兒子那份和離書一直都收在她這裡,戚氏也把她那份給了她。
有兩份提前簽好的和離書,隻要拿到禮部去,戚氏就是再想反悔也晚了。
瀅雪搖了搖頭:“榮華富貴,不如一世安康,我想我父親順遂平安。”
嵇老夫人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手中的和離書,垂眼沉思了許久後,抬眼看向戚瀅雪。
“一個月,若是證明不了你父親的清白,我會拿著兩份和離書去禮部,你若再想入我嵇家的門,我是決然不會同意的了。”
瀅雪點了頭,而後一福身,離開了屋子。
才出屋子,後頭就傳來嵇沅喚“嫂嫂”的呼喊聲,瀅雪停了步子,轉身看向追來的嵇沅。
她問:“三妹可是有話要說?”
嵇沅停下了步子,呼了一口氣後,麵露憂愁:“嫂嫂真的不打算把這事告訴二哥嗎?”
雖然不知道嫂嫂給了阿娘什麼,但她能從阿娘的反應感覺得出來是可以讓二哥和嫂嫂分開的東西。
她並不想嫂嫂因為自己父親而與二哥分開。
若有哪一日,阿娘也被人冠以殺人凶手的罪名,她也做不到大義滅親,置阿娘不理。
她也不相信,也會想儘一切辦法證明阿娘的清白。
嵇沅年紀小,很好懂,她在想什麼,瀅雪一眼就能看明白。
她笑了笑,說:“我信你二哥,他的本事很大。”
嵇沅卻是沒有那麼樂觀了:“安州那麼遠,兄長便真是神捕,也不可能那麼輕易就能調查取證。”
瀅雪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溫和:“若真的證明不了,我更不會拖累你二哥。”
留在洛陽,父親便是再小心,也會有防不勝防的一日。
嵇沅還想再說什麼,瀅雪搖了搖頭:“都與母親說定了,你也不用再勸了。”
說罷,一頷首,便轉身離開。
或許,她也真的會跟著父親離開。
在朝中為官者,若想繼續往上走,必然不能給他人留下過重的把柄。
哪怕嵇堰救父親之時,是用了免死令。可事實上卻也是包庇了罪犯,不會有人記得他以德報怨護下有過過節的嶽父,隻會記得他善惡不分,假公濟私。
但若他們和離了,戚家與嵇家沒有了關係,父親被害的真相也被查清了,世人隻會記得嵇堰重情義,舍得用免死令救人。
但前提是,他的母親不會因為嶽父而被逼走,更不能因保護嶽父而讓母親與險境中。
時下,她也不能與老夫人說清楚父親被追殺,可能得罪權貴之事。
若是如實告知,無非就是兩個可能。
留下父親的可能性很小,當即逼迫嵇堰趕走父親的可能性很大。
她信嵇堰的本事,他能給父親洗刷冤屈,
可卻不是現在,她不能賭,是以隻能把和離書交了出去,先穩住老夫人。
他日等到父親沉冤之日,嵇堰不再被名聲所累之時,他若還願意,那她便與他繼續做夫妻。
他若介意……
瀅雪沒往下想,因為剛出頤年院,就看碰上了從鶴院出來的嵇堰。
二人隔著細微小雪相望,步子不約而同地一頓。
嵇堰隻頓了兩息,隨即緊蹙眉頭,大步朝著她走了過來,入了她的傘下。
他神色凝重地朝著頤年院內看了一眼,隨而低聲問:“母親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是說了一些,但我忍一忍就過去了。 ”瀅雪也不全然瞞著他,畢竟說謊,他不會信。
嵇堰道:“你隨我來。”
說著,執起她的手就要往頤年院而去。
瀅雪卻忽然扯了扯他的手:“彆了,母親正在氣頭上,無論你說什麼,她都是聽不進去的,還有可能因此記恨我。”
嵇堰聞言,轉身朝向她,眉眼深深得好似看透了一切,問:“母親逼著你和嶽父離開,你是如何回答的?”
她什麼都沒有說,他就能猜到了他母親會說什麼話。
如此敏銳,讓瀅雪擔心自己說得多,讓他察覺得更多。
她隻好嗔他一眼,模棱兩可的道:“你我現在,與旁的夫妻還有什麼區彆?我在母親麵前還能說什麼?”
她把人往鶴院牽去,待入了月門後,才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等日後父親洗脫了嫌疑,你母親便會諒解的。”
嵇堰眉頭微微一擰,沒有再言。
這邊夫妻倆人才回了鶴院,頤年院這邊,嵇老夫人也聽說兒子已歸府,便一直在等著他來解釋戚銘鴻之事。
可誰成想,等了許久都不見人,頓時又氣又委屈的念叨:“讓我這麼擔心,他倒好,卻是有了媳婦忘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