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沅先是疑惑,隨即很快明白了嫂嫂的意思。
“也是,那幾家失蹤的親眷都還沒找回來,若是作為主查官還回來吃團圓飯,估摸著會招他們恨。”
瀅雪:“行事坦蕩蕩,可奈何提防不得旁人算計。”
嵇堰倒是不怕權貴施壓,但怕的是會牽扯到自己的親眷,是以謹慎行事。
……
如瀅雪所料,除夕夜團圓飯,嵇堰是真的沒能回來,隻差了人回來說他公務忙,就不回來了。
嵇老夫人看著滿桌的菜,也沒了胃口,隻是吃了
幾口,便說飽了,隻留下姑嫂二人同桌。
大抵是冷清,兩人都沒怎麼吃。
守了歲,放了鞭炮,整個洛陽都被熱鬨籠罩在其中,但子時過後,鞭炮聲響也減弱。
熱鬨過後,萬籟俱寂,反差極大。
瀅雪無甚睡意,一人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睡,許久後,便披著衣裳下了榻,走到外間,從通風的窗戶縫隙往外頭望了出去。
院子通明,可太過安靜了,一點也不像是在年節。
瀅雪緊緊盯著院門。
這都已經過完除夕了,也避嫌了,現在回來應該也沒有人注意。
他今晚或會回來。
不知站在窗戶多久,有寒意從腳底滲入,開始在身上蔓延開來。
冷得她快受不了了,隻得先回榻上。
看來,今晚嵇堰是不會回來了。
瀅雪正要轉身時,餘光忽看到院門的雪地上多了幾個人影,她眼神倏然一亮,隨之定定地望著院門。
過了片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她等到了黑袍上全是積雪的嵇堰。
嵇堰入了院中,便往西廂而去了。
瀅雪不假思索,多穿了一件外衫,再披上披氅便出了屋子。
*
嵇堰回到府中,已是寅時了。
因一身血腥氣和風雪寒霜,便先行去西廂清理。
但這才脫去大氅,便聽到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似有所覺,他放下了大氅,走到了房門後,待腳步聲就停在了屋外那瞬打開了房門,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瀅雪。
似乎被他嚇了一跳,維持著正要敲門的手,一張瑩白的臉上滿是驚愕。
見她被嚇,嵇堰無奈,拉過她抬著的手。
一觸碰到,便感覺到她的手甚是冰冷,與他這剛從外頭回來不遑多讓,也不知她從被窩中起了多久。
他把她帶入了屋中,把門闔上轉身時,便被她敲了一記胸膛:“讓你嚇唬我。”
嵇堰輕抽了一息,雖然很輕的聲音,但瀅雪還是注意到了,隨之她感覺到手背似沾上了濕濡的液體。
她滯木著神色,反手過來一瞧,就見手背沾染上了暗紅的血。這血從何而來,顯而易見。
她抬起頭:“你又受傷了?”
嵇堰拉著她的手,用帕子仔細擦拭上麵的血汙,應:“今晚去營救被綁的人,對方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若非是借著今晚除夕夜那通天的爆竹聲來打掩護,免不了是一場惡戰。”
瀅雪聽到了重點,忙問:“人救出來了!?”
嵇堰擦好後,放下了她的手,輕“嗯”了一聲。
“救出來,除了人都恍惚失魂了些,倒都沒有大問題。”
瀅雪還想再追問,但一想到他受了傷,便先作罷,等療了傷再問也不遲。
“我先瞧瞧你的傷,旁的事一會再說。”
想了想,又道:“這屋子沒燒爐子,冷,先回主屋再看。”
嵇堰本就怕驚擾到她才沒有回屋,現在她人都過來了,自然是沒有這個擔憂了。
熄了屋內的燈火,與她一同走出屋子。
恰好在廊下遇上洛管事帶著兩個仆從,送藥且送水到西廂,轉而送去了主屋。
瀅雪看到了嵇堰身上的傷。
除卻手臂和肩頭的一些小傷,胸口上那道血肉外翻的傷口叫人觸目驚心,一下便紅了眼眶。
這彆人當官,他也當官,也不見彆的官總是受傷,反倒是他,不僅廢寢忘食,提防著彆人算計,還得受這些傷。
瀅雪瞧著又心疼又生氣。
嵇堰見她這模樣,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說:“讓你不要瞧,還非要瞧。且也隻是看著傷得重,但都沒傷及內臟,不算太嚴重。”
瀅雪沒好氣地紅著眼瞪了他一眼:“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這嘴怎還這麼愛逞強。”
洛管事戰戰兢兢地給主子清理傷口,暗暗訝異,這去年見著郎主的娘子,還似乎小鵪鶉一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現在倒好,都敢直接大聲訓斥郎主了。
郎主不僅不氣,反倒還無奈地笑了。
嘶,這傷瞧著都疼得慌,郎主竟還能笑得出來,也難怪娘子要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