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幼崽像是料想到了可能被拒絕的情況,乾脆雙手雙腳並用地纏住了他的左腿。
兩麵宿儺瞪著他,從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做出這樣的行為。或者說,從未有人類試圖接近過他。
即使是星名家主派過來的家仆,也隻敢遠遠地服侍——如果他們不想失去自己的性命的話。畢竟,在傳聞之中,兩麵宿儺是真正殺死過負責服侍他的仆人的。
隻是,分明已經有了被冒犯的怒火,此刻的兩麵宿儺卻並沒有立刻動作殺了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家夥。
難道他真的還會在乎那點可憐的血緣親情嗎?想想都很可笑。
兩麵宿儺並不是會糾結任何自身情緒的人。他向來隨性妄為,看到任何不順眼的東西,要麼殺掉,要麼讓它們再也不敢出現在自己麵前。
可是,這樣一個喜怒無常、冷酷無情的少年,現在卻罕見地因為一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小鬼,令自己的步伐舉棋不定起來。
兩麵宿儺垂眸看著這個扒拉在自己小腿上的孩子,沉思著。如果現在就弄死的話,本來就臟了的和服,被血濺了估計會更臟吧……
負責浣洗的仆從前兩天剛剛被他嚇破膽,已經兩天沒敢出現在這附近。
如果殺了星名今見,這裡就不適合留下了。
“嘖。”
趕也趕不走,殺也不好殺。人類幼崽,全部都是麻煩。
星名今見並不知道麵前的錨點、此世他最為親近的人類心中轉動著怎樣血腥的想法。他隻是生怕對方又遠離自己,才怎樣都不肯撒手。
隻是,幼小孩子的力量怎麼也抵不過兩麵宿儺這個超前發育的怪物。他隻感覺到了一陣騰空感,就被兩麵宿儺輕輕鬆鬆地拎了起來。
“你,怎麼找到這的?”兩麵宿儺將小孩拎到與自己視線平齊的角度,審視地問道。
星名今見試圖回答他,然而咿咿呀呀出來的嬰語根本沒有辦法令人聽懂。
兩麵宿儺的目光在小孩的臉上逡巡。
他忽而抬起手,用大拇指的指腹慢慢劃過小孩眼下的一圈。
湊近了看才發現,幼崽的兩隻眼睛明顯都帶了點紅腫,包括鼻尖也紅紅的,發出聲音試圖說話的時候也帶著無法令人忽視的鼻音。
“哦。”兩麵宿儺嘲諷道,“弱成這樣,被人欺負應該回去找母親哭鼻子,來我這裡,是要找死嗎?”
幼崽明顯沒有聽懂他這一長串話,回給了他一個茫然的燦爛笑容,還揮動了一下自己臟乎乎的小手,險些落在兩麵宿儺的臉上。
……最終,還是兩麵宿儺率先放棄了任何問話。
他自己的幼年時代絕對不是這樣糯嘰嘰、軟乎乎、愚蠢又天真,話都聽不懂。兩麵宿儺甚至有些不想承認這個小團子是與自己大半血脈都相似的親人。
在這個偏僻的院落之中,還是有一兩個被派發來伺候兩麵宿儺起居的仆人。他們全都謹小慎微,除了分內的事,平時幾乎不敢出現在他的麵前。
所以,在仆人房的門被踹開的時候,兩個男仆都是立刻從原本的位置上蹦了起來。
這個宅院大公子血紅的眼睛慢慢掃過正趴在地上土下座的兩個人,最終挑了較為順眼的那個,道:“你。跟我過來。”
被挑中的幸運兒哭喪著臉,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手臂之中就被塞了一個暖乎乎的團子。
仆人看著懷中的小孩,震驚地瞪大眼。這從哪裡來的孩子?
“把他洗乾淨。”兩麵宿儺不屑於做任何解釋,隻撂下了這句話。
大公子該不會是要把孩子洗乾淨了以後拿去吃掉吧?男仆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猜想。
在這個村子之中,大人們嚇唬不肯睡覺的小孩的時候,就都會用“再不睡兩麵宿儺就會把你抓走吃了”這種話術,來讓小孩子們乖乖聽話按時休息。
現在看著這個白白嫩嫩又長相可愛的幼崽,男仆的心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來了這種傳言。
然而,他卻是不敢違背兩麵宿儺的命令,隻能任勞任怨地帶著這個小孩為他擦洗雙手和臉頰。
另一個男仆產生了與自己同事同樣的聯想。不過,他倒是很機靈,看清了小孩像蒙了層霧一樣的碧色雙目之後,結合現在的年齡,很快就猜出了麵前男孩的身份。
這……
男仆當然想不到這是星名今見自己摸索到了這裡,畢竟一個瞎眼的孩子怎麼可能一個人走這麼遠。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兩麵宿儺將小孩從主院裡擄掠了出來!
想到這點,男仆迅速溜出了院落,衝到了星名夫人所在的主屋前,想也沒想地大喊道:“夫人,不好了!兩麵宿儺要吃了小公子填肚子!!”
他的聲音分外響亮,周圍兩三個院落的星名家人全部都聽到了。
一聽說主家兄弟相殘,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頭的活,往兩麵宿儺的住處蜂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