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坐起身來,才發覺自己的兄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他前麵的位置。
少年正反坐在前座的椅子上,墨鏡被他推到了額頭上,僅僅隻是用那雙獨一無二的六眼注視著他。
“理論上,老頭子會給你安排京都校才對。既然當時說想與我分開,為什麼又執意要過來?”五條悟繼續問道。他的態度看起來有些咄咄逼人,但是這樣的問題卻是必然要提出的東西。
他從來不會在細枝末節的地方追根究底,但眼前的事顯然是例外。
“因為,哥哥在這裡。”五條曉垂下眼睛,望著麵前課桌上被往屆的學生使用而殘留的刻痕,“沒有與哥哥在一起的話,我會感覺到難以呼吸。”他的確總會擁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卻並不理解自己無法呼吸的原因。
五條曉的心臟並沒有痛覺,因此,他察覺不到自己在感到悲傷的時刻該有的痛苦,隻以為自己生病了。
然而,即使用這樣的問題去問自己的醫生,對方在反複思考之後,卻說,這並不是生病,隻是不習慣與自己最親近的半身分離。
“兄長的確是與我不同世界的人。”五條曉繼續說道。
聽到這句話,五條悟的眉頭跳了跳。他下意識地就想要出口反駁,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等待著自己的弟弟後續的話語。
“如果把這個世界大家的術師才能用金字塔來量化,那麼哥哥就是站在最頂部尖端的那個人,而我則是在人數最多的最下層。”五條曉說道。他說的隻是客觀的事實,語氣裡也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表現得低落,“哥哥使用的術式所爆發的力量也許是我窮儘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
五條悟凝視著他,低聲說道:“我沒想過,你會這麼想。”
他在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擁有著幾乎能夠影響這個世界的強大咒術天賦,受到家族之中所有人的追捧和敬畏。因此,作為神子的他即使模模糊糊地察覺到了曉受到了不同的對待,但是卻很難真正代入到其中,想象到其中的不同。
六眼天生就被供奉在神壇之上,在這樣青春年少的時候正是最張揚的模樣。
此刻,在聽到了自己弟弟的話語,他才有所觸動。
“你為了這樣的原因,就想與我分開嗎?”五條悟問道。
“不是這樣的……”五條曉慢慢攥緊了手指,“在這件事上,我要向哥哥道歉,對不起那天對哥哥說了很過分的話。”
他的聲音裡帶了點鼻音。
“哥哥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是我的問題。”他模糊地表達著自己的心,“我從來從來都沒有真的想與哥哥分開。”
少年低著頭,隱藏著自己的情緒。
五條悟忍不住湊上前去,伸手撫了撫對方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銀色頭發。
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尤其是,五條悟也從沒有真正生過自己弟弟的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向來是個溫柔又天真的孩子,隻有偶爾倔強起來才令人頭疼。
“我那天也不對,”五條悟破天荒地反思自己曾經的行為,“沒有理解你的處境,是我作為兄長的責任。”
五條曉搖了搖頭。
“那天的事情發生以後,我想了很久。”
他抬起眼睛來,望著自己的哥哥,說道:“即使中間的距離隔著天塹,我也會用儘所有的力量衝破所有的阻礙去追趕哥哥的。”
如果五條悟是太陽,那麼他願意去做那逐日而亡的行者。
那些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痛苦全部都要埋葬在過去,不該在日光下顯露出任何的痕跡。
“這才是我的弟弟該有的模樣。”五條悟露出了一個慣有的囂張笑容,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頰,“那你可要努力奔跑,快快追上我啊。畢竟,我注定是最強的咒術師。”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即使對方覺得累了休息也沒有關係。因為曉是他的弟弟,所以無論是強大還是弱小,有沒有咒術師的天賦,永遠都可以得到作為六眼的兄長無條件的庇護。
這是個不需要說出口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