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旁邊,則是潺潺的流水聲。鶴見川從這裡經過,穿過這一片的區域,最終彙入大海之中。
掃視一圈之後,天穀晃的目光驟然一停,落在了河麵上。
那裡,隱約像是漂浮著一個人。
他全然並不掙紮地躺在水流之中,就像是要擁抱客觀而不變的死亡。
褐色的紙袋落在了地麵上。
天穀晃沒有多想,而是直接衝上前,躍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在全身都被涼水浸透的刹那,天穀晃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現在的這具身體並沒有學過遊泳——曾經的他是會遊泳的,但顯然上一具軀體的身體記憶並不能夠傳給現在的身體。
隻是,現在才想起這一點,已經有些晚了。
他努力滑動著四肢,卻發覺自己依然很難能夠浮到
水麵上,明明上方就是近在咫尺的空氣,但是天穀晃卻始終不得其法。
在肺部原本正貯存著的空氣一點點地減少,隔著水麵的日光也愈發令人感到眩暈起來。
四肢在掙紮的過程之中也越來越失去了力量,水壓已經開始逐漸令口鼻感到了窒息。
周遭的一切都令人絕望。
但是,但是他現在並不是一個人在這裡,兄長還在等待著他自己去救!
天穀晃睜開了眼睛,他努力試圖從自己已經幾乎不聽使喚的肢體之中壓榨出力量。
仿佛真的有一股力量從心底誕生出來。
轉瞬之間,他從水流之中消失,憑空出現在了水麵上方,重力在這短暫的一瞬間被抵消,讓他能夠懸浮在空氣之中。
天穀晃沒有耽擱,而是向著閉眼沉在河水之中的另一人伸出了手。他拉扯著對方的肩膀上的衣服,勉強將人拖到了岸上。
閉著眼睛的少年臉色極為蒼白,五官俊秀,但右眼卻被繃帶遮擋住了。他深棕色微卷的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身體的溫度也冰冷得嚇人,到處都纏著繃帶。
天穀晃的臉色也並沒有比對方要紅潤多少,他跪坐下來,伸直自己的雙臂在對方的胸口按壓,試圖將呼吸道和肺部中進的水擠出來。
幾分鐘之後,躺在地上的少年嗆咳出聲。
“你醒了?”天穀晃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讓開了位置,原本繃緊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真是太好了。”
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沒有哥哥了。
右眼上纏著繃帶的少年慢慢坐起身來,他轉動視線,晦暗而冰涼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天穀晃的身上,道:“真是掃興,原本愉快又充滿朝氣的自殺,完全被你打斷了。”
“……什麼?”天穀晃的臉上有些茫然。他隻有右耳的聽覺,這次理論上聽清了對方的話,但是裡麵的內容卻讓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我的意思是,你打擾彆人自殺的行為,真的很差勁。”太宰治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同樣渾身濕漉漉,一臉狼狽的同齡人。
他的目光比剛剛的河水還要冰冷,讓天穀晃的四肢都因此僵硬下來。
“可是……可是你那樣會死去的啊。”天穀晃試圖解釋。
“那又與你有什麼關係呢?”太宰治說,“多管閒事的家夥。”
他轉過身,察覺到了衣服和下方的繃帶全部都濕漉漉地沉重地貼在身上,心情就變得更不愉快了。
“當然有關係!”出於意料的是,後方的少年又開了口,急忙地說道,“因為你是我的哥哥。”
太宰治原本正在擰著衣擺的動作一頓。
“哪怕拚上性命我也會把哥哥從河裡救出來的。”天穀晃說道。
“我並不記得我有你這樣的一個弟弟。”太宰治說道,“你認錯人了,小鬼。”
天穀晃走了幾步,攔在對方的身前:“我一直跟著母親長大,所以可能你並不能認出我。但我從父親那裡看到了你的照片,絕對不會認錯的!”
太宰治轉過身,繞開天穀晃往另外一個方向走,然而,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
“彆跟著我。”太宰治說。
“我不!”天穀晃抱著自己帶來的紙袋,“媽媽去世了,我想跟在哥哥身邊。”
太宰治不再說話,自顧自大踏步往前走,然而,身後的腳步聲卻依舊如影隨形,一直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我都已經說過,你認錯人了。”太宰治驟然轉過身,猝然從手裡掏出一樣東西,對準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年。
那是一把手.槍,槍管對準了有著石青色發絲的少年的額頭。
天穀晃怔住了。
太宰治說:“彆再出現在我麵前。”
他將槍支收了起來,這一次,身後終於再沒有那惱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