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一起去吃一頓夜宵嗎?”天穀晃發出了邀請。
“你為什麼以為我會答應這件事?”太宰治的眸色沉沉,聲音也同樣平淡而冷漠。他從自己的鮮血造成的血泊之中站了起來。
在對方鳶色的眼睛幾乎漆黑到沒有任何反光的注視之中,天穀晃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實際上比自己還要高半頭。
仔細看上去,他們兩個人的麵容的確有相似之處。他們有著一樣形狀的眼睛,隻是眸色並不相同。太宰治臉龐的線條要更硬朗,而天穀晃更偏向於母親的柔和美麗。
“因為我很想與哥哥一起去吃飯,所以就順從內心地提出來了。”天穀晃說道。隨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不確定的神色,“我可以叫哥哥的吧,或者稱呼名字,叫修治?”
裡裡外外都透著奇特的生命力的少年目光亮晶晶地望著太宰治,就像是人們對著流星許下的希望一樣。
……之前就自顧自地那麼去稱呼了,現在卻又試圖讓他來認同這件事。
但是,這太奇怪了。
人們在麵對自己素未謀麵的親人的時候,是真的可以流露出這樣期待的眼神的嗎?尤其是,最近短暫的兩次,對方都恰巧地出現在了這裡,出現在他的旁邊,以一種未知的方式知道了他的身體狀況和所在地。
太宰治的心思一向縝密,幾乎沒有人能夠在他沒有注意的地方竊聽他。周圍也並沒有任何可疑的、與竊.聽器和定位.器有關的器件。
“我的名字是太宰治,與你口中的名字並沒有什麼關係。”他說道。
實際上,在與對方第一次相遇之後,太宰治就通過自己的情報網進行了調查,天穀晃的確是他血緣上的弟弟,並沒有被人冒名頂替,也不是被任何的幫派或者組織指使。
也就是說,天穀晃是完全憑借著自己的心意,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充斥著血腥與暴力的城市裡,想要找到他。
隻是,與自身家族有關的任何事情都像是那個被丟棄的名字一樣,被太宰治完全塵封在了泥土裡。
“所以,意思就是,我可以叫你治(おさむ)?”天穀晃卻並不知道對方腦中閃過的萬千想法,他隻會跟著自己的想法得寸進尺。
初見時候的訝異和忐忑全部都被收斂了起來,現在的他看起來溫柔而平靜,就像是一團棉花糖,不會因為言語表麵的尖刺而感到任何傷害。
“你可以試試。”太宰治丟下了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並沒有開玩笑的親昵,但是也並不帶厭惡的情緒,隻是平淡的陳述。
“因為不確定你是否還記得,所以鄭重地介紹我的名字給你,”少年的聲音裡帶著鮮活的氣息,“我的名字是天穀晃,跟隨了母親的姓,名字是日光的意思哦。”
“哦。”太宰治說,“這樣的名字發音很奇怪哦,‘ゆらゆら’,就像是隻會這樣叫的呆頭鳥。”
“反正,我的名字都是彆人來叫我,所以反而是其他人才是鳥類哦。”天穀晃說。
兩個人沿著這裡並不存在的道路行走。廢棄的集裝箱橫七豎八地堆疊在這裡,鼻尖偶爾還能夠聞到一些來自有毒物質的刺激性氣味。
這裡甚至不存在流浪犬,連老鼠都會對這汙穢的地帶避之不及。
在走了二十幾分鐘之後,他們才完全脫離方才的區域,到達了有其他人類曾來到的地方。路邊的街道上的路燈外罩上已經布滿了裂紋,隱約的燈光照亮了一小圈地麵。
這個時間,隻有一些便利店還在營業。橫濱倒是有通宵達旦的夜市,但是距離這裡卻相當遠。公交車已經停運,而這裡的出租車,同樣有著一個相當美麗的價格。
所以,他們隻是走進了一家仍然在營業的鏈鎖便利店。
天穀晃垂下眼睛,挑選著自己想吃的關東煮。
“上次的伴手禮沒能送給你,所以這次我請吧。”天穀晃說道,“治想吃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太宰治的目光略過了周圍的貨架,落在了對方已經挑好的食物上——是最便宜的價位的關東煮,隻有海帶和豆腐。都不需要動用大腦,他就能夠輕易看出對方在經濟上的窘迫。
他走到一旁,從最下方的貨架上拿出了三盒蟹肉罐頭。就標價來說,比大部分的商品都要貴。
售貨員將商品計價,說道:“一共是3618日元。”
天穀晃的表情僵了僵。
“稍等一下。”他低頭,將自己兜裡所有的零用錢都掏了出來,試圖數清它的總數。
片刻之後,天穀晃抬起臉來:“既然關東煮還沒有拿的話,就全部都不要吧,隻拿罐頭就可以了。”
他並不會因為自己經濟條件的窘迫而感到羞恥,但如果有人像是上次那家點心店的老板娘一樣對他給予同情或者幫助的話,反而會是令他感到無所適從的事。
太宰治站在一旁,看著對方的表情很平靜,就像這樣的采購並不是掏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而隻是買了一樣微不足道的東西一樣。
錢的數目並不是完全與三個罐頭的價格吻合,所以天穀晃便又加了一份速食麵進去。
便利店就有可以衝泡的機器,天穀晃將蓋子拆開,接了熱水來將它加熱。這裡的空間裡很快便浮動起了泡麵的香氣。
這裡有簡單的桌凳。太宰治坐了下來,拆開了一個罐頭,用塑料叉子將它叉起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