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治果然很不會照顧自己啊。”他感歎道,很快便轉過身去,將自己帶來的大包小包打開,將絨毯從裡麵掏出來直接悶頭蓋在了對方的身上。
“我還帶了保暖的衣服,因為感覺我們現在的身量差不多,所以就按照我的尺碼來選的。”
在太宰治將自己從那條絨被中掙脫出來的時候,天穀晃又扔了一件大衣罩上去。
——雖然他並沒有表現出故意的樣子,但是很難說這是不是一種天然黑的惡趣味。畢竟明明都是同齡人,但是十四歲的太宰治卻總是在他的麵前做出那樣成熟的模樣,現在將自己亂糟糟地從被子和衣物裡掙紮出來的模樣反而看起來更順眼。
五分鐘之後,太宰治身上披著對方送來的黑色大衣,與天穀晃麵對麵地坐在了桌前。
他一邊吃著對方帶來的飯,一邊碎碎念地說道:“我喜歡的是蟹肉罐頭,又不是蟹肉三明治。”
“那你要跟我換嗎,我還買了金槍魚土豆泥三明治。”天穀晃說。
太宰治:“……我不換。”
他的食量的確很小,同時卻又很挑剔,隻將三明治裡的蟹肉餡料完全吃光了,剩下了麵包。明明可以忍受這樣簡陋的、居住在集裝箱裡的環境,但是卻分外挑食,就像是不耐煩於這種會給人們帶來飽腹和幸福感的活動。
“阿治不喝牛奶嗎?”天穀晃問道。
“那種又腥又甜的東西,我才不想喝呢。”太宰治懶洋洋地說道。或許是因為不像之前那樣冷,他的身上終於帶了一點鮮活的氣息。
“那你喜歡喝什麼?”天穀晃問。
“當然是喝酒。”太宰治比劃著,“還可以往裡麵加一些洗滌劑。”
“喝了那
個之後會立刻去天堂報到吧……”天穀晃想了想,“不過,洗滌劑的味道聞起來有些像氣泡水,加在一起說不定味道真的很好。”他竟然真的在思考這種可能性。
“是吧?我也認為我的想法很不錯。”太宰治提起了興致。
兩個人竟然真的就這樣的問題討論了一會。
天穀晃將左手撐著臉支在桌麵上,微微往左偏過頭,聽著對方說話。
“……所以,”他輕輕地問道,“為什麼阿治總會想要做這些危險的事情,期待著離開這樣的世界呢?”
“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之處,離開的話反而可能會更好哦。”右眼上蒙著繃帶的少年語調輕鬆地開口,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了這樣令人心驚肉跳的話語,“在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庸碌地活著,重複著沒有任何意義的人生。我當然會好奇,如果去與活人所在世界相反的另一邊會不會更好。”
這個集裝箱裡一片沉默,空氣冰涼而安靜。
太宰治的神色散漫,他從自己的位置上起來,椅子在鐵質的地板上挪動發出了尖銳的聲響。
“不會的。”
“什麼?”太宰治一時間沒有聽清對方的話語。
“我是說,”天穀晃微微抬高了聲音,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兄長,“另一個世界不會更好的。”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與篤定,就像是完全知道死亡究竟是怎樣的意味。
“那隻是無知無覺的黑暗而已。”他說,“死亡是一場孤獨而漫長的長眠。”
太宰治望著他,臉上有著細微的訝然。
隨後,他抿緊了嘴唇:“是嗎?”
天穀晃沒有在意對方沉下來的語氣,隻是垂著眼睛,慢慢地說道:“媽媽走的時候,就像是睡在病床上一樣。但是,我喊了她許久,她都不曾再回應我。即使再怎樣挽留,她卻義無反顧地獨自走向了另一個世界。”
“那說不定,會是一場酣甜的睡眠。”太宰治慢慢地說道,“畢竟,這個世界如此令人厭倦,離開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但是……”天穀晃微微攥緊了手指,“這個世界卻是我用儘力量才可以降生出現的地方,它很美也很令人眷戀。”為了能夠登陸到這樣的世界裡,他不惜開啟了遊戲,以偷渡客的身份竊取到這堪稱恩賜的命運。
太宰治想要丟開的這個腐朽的世界,是天穀晃用儘全力才勉強得以一窺全貌的天堂。
“你還真是可怕。”太宰治最終這麼說道。
他們明明是兄弟,但是卻對於生命的認知卻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