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少年的聲音很冷,但是卻依然隱藏不了其中隱約的顫抖,就像是一層即將破碎的假麵。
天穀晃伸出手臂,直接將對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在這個動作之後,對方就像是徹底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將額頭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慢慢往上,攥緊了他的衣擺。
一向情緒深沉的太宰治,在這樣的時刻,終於也向著自己的弟弟敞開了門扉,將自己的情緒完全表露出來。
作為兄弟的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就像是在互相舔舐對方的傷口。
天穀晃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撫著對方顫抖的脊背,說道:“彆傷心。”
在這樣的一天裡,他們同時失去了兩個最親近的朋友。
織田作之助死去了,而間接造成這一件事的阪口安吾,他們也無法再以朋友的態度麵對他了——因為在這中間橫亙一場著無法改變的死亡。
太宰治的心中前所未有地充斥著濃烈到近乎撕裂的情感。他半閉著眼睛,頭一次感覺到,此刻在有人與他一起分擔痛苦。
臨死之前,織田作之助告訴他:“或許,太宰應該去往光明的一方。如果在黑暗的地方找不到活下去的答案,那就去光明的一方去尋找吧。”
哪怕沒有這樣的話語,太宰治也決計不會再留在港口黑手黨。
森鷗外是坐在這個龐然大物之上的首領,犧牲自己手下一名不肯殺人的後勤人員,換取整個MIMIC的被解決,是再合適不過的最優解了。
殘陽如血,將這個破敗的歌劇院染得分外淒涼。半透明的窗紗隨著風隱約地搖晃,風中仿佛也飄來了歌劇般的喪曲。
織田作之助的墓碑被安置在海邊的墓場,與他收養的五個孩子葬在一起。在這裡一眼就能夠望見大海。
夜幕漆黑,而坐在墓碑旁的兩個少年始終不曾說話,隻有海浪的聲音發出一聲又一聲“嘩啦”的響動。
“或許,織田作早就應該離開港口黑手黨。”天穀晃說道。森鷗外是如同機器一般精密運轉的首領,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港.黑之中的任何一位成員。
“現在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呢?”太宰治斜靠著墓碑,目光空茫。
“哥哥要是離開黑.手黨的話,那我也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天穀晃說道。
“那就走吧。”太宰治輕舒了口氣,說。
他從不輕易表露出自己的情感,然而,或許是在下午的時候已經將狼狽的一麵完全表現了出來,在他的弟弟麵前,再怎樣也無所謂了。
“在黎明到來以前,哥哥能夠抱我一下嗎?”天穀晃忽而說了一句聽起來有些怪異的請求。
這樣的話在這樣的環境裡顯得有些突兀,然而,以往總是強調自己“絕對不會抱男人”的太宰治,此時卻並沒有那種心情能夠說出像往常那樣插科打諢的話來。
他注視著對方,即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依然能夠看到對方姣好
的五官,那是與他有著五分相似的長相。
啊,反正在晃的麵前也早就破過很多次例了。
太宰治伸出胳膊,輕輕地環住對方,又很快鬆開了。而天穀晃隻是柔和地看著他,就像是要一寸寸努力記住他的模樣。
在天邊即將泛起光亮來的時候,天穀晃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我去買點早餐。”他這樣說道,“哥哥在這裡稍微等我一會哦。”
太宰治輕輕點頭。
屬於另一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而待在原地的太宰治吹著海風,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孤獨。
——明明沒有那麼脆弱,然而,現在卻完全像是被作為弟弟的對方給慣壞了。
他以為自己在縱容著對方,卻沒想到,哪怕是孤獨、悲傷與痛苦,也是對方靠過來分擔一半的。
太宰治有些自嘲地靠在屬於自己摯友的墓碑之上,然而卻在下一秒就感覺到身後一空。
他猝不及防地仰躺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太宰治霍然回望,然而之前才新立在這裡的墓碑卻完全不見蹤影,方才埋下的土地本來還泛著潮濕,此刻卻以一種近乎詭異的情況完全回歸了原本平坦草地的模樣。
他第一反應,就是有人運用了異能力。太宰治警惕四顧,然而目之所及卻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然而,也很難想象會有異能力者來偷取織田作之助的屍體,無論是怎樣一種解釋都說不通。
放在兜裡的電話響了。
太宰治將手機取了出來,目光落在屏幕上所顯示的日期時微微一頓。
他接通了電話。
“太宰先生,我們已經排查了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但是MIMIC的人都非常敏銳,一有動靜就立刻轉移了基地。”下屬的聲音自電話另一頭響起。
MIMIC的人明明全部都已經被織田作之助殺掉了。
——總不能,是他做了一場分外真實的噩夢吧?
太宰治三言兩語詢問了一番,而下屬的表現卻毫無破綻,就像是真的處在兩天以前一樣。
將電話掛斷,太宰治的手指順著通訊錄挪動,落在了另一人的聯係方式上,輕輕點了下去。
短暫的等待過後,織田作之助的電話被接通了。
“太宰?”他的聲音相當平靜,帶著些許困惑。
“……織田作?”太宰治聽到自己用堪稱平靜的聲音回答,隻有他自己能夠聽到自己心臟處劇烈的跳動,像是熱氣球被慢慢脹滿。
“發生了什麼事?”織田作之助隱約感覺到了異常。
“你現在在哪裡?”太宰治撒開腳步往回跑。
“我在家,準備去調查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織田作之助說道。
“你留在那裡彆動!”太宰治匆忙地穿過這片海邊的樹林,“等我去找你。”
無論究竟是時間的逆流還是一場夢,如果一切都還沒有發生,那麼這一次他必然要讓對方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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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洲,底特律。
坐在桌前的天穀晃忽而低下了頭,他捂著鼻子,嫣紅的血滴落在了白色的桌布和木質的地麵上。
“哦,美人,你在流血,我去叫醫生過來?”金發碧眼的合作方頓時看了過來。
“不用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天穀晃頓時抬起手,阻止了對方傳喚私人醫生的行為,“可能是最近天氣過於乾燥。今晚的飯局我來買單,先失陪了。”
他站起身來,步伐隱約有些不穩。旁邊,笹田頓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