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實則三更合一) 僭陽束鬼……(2 / 2)

虞妗妗稍稍卸力,給了它喘息的餘地。

惡鬼神情畏懼,喘息片刻後啞聲道:“我叫徐勝……”

據鬼魂徐勝說,他是個做貨運生意的貨車工人,生前和還在C大上學的付清好沒有任何仇怨,在此之前甚至都沒見過付清好。

之所以做出開車撞人的舉動,純粹是拿錢辦事,受他人指示。

徐勝死前五十二,離異,家裡供著一雙兒女和年邁的父親。

再加上他有喝酒賭錢的毛病,這把年紀不僅沒存款,還欠了幾萬塊的外債。

原本拆東牆補西牆也能湊合過活,偏生前段時間出了意外。

徐勝明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送貨,前一天晚上還和朋友胡吃海喝、醉宿,導致次日清晨精神不佳頭痛,和一輛小轎車相撞。

車主右腿嚴重骨折,要私了必須賠付40萬元,否則就要告徐勝,讓他去坐牢。

徐勝的女兒頗有出息,大學考上了本省的警察學院,今年正值大四畢業季,正在備考軍隊文職相關的公務員崗位。

這個關節點如果徐勝被判刑,會直接影響女兒的政審,斷送她的軍職路;

為此他女兒十分崩潰,家裡的老父親也不知罵了他多少次。

正當全家人一籌莫展時,有人找上了徐勝。

對方聲稱,隻要他在4月13日的晚上——也就是昨天,在城郊幫忙撞死一人,就給他一百萬,並保證他們那邊會將後事處理乾淨,絕不會讓警方找上他。

開始徐勝半信半疑以為是有人耍他,也沒有殺人的膽子,沒成想對方直接拿了20萬現金作為定金,並承諾事後立刻結清。

子女的前途、個人的經濟壓力以及對金錢的貪婪,讓鬼迷心竅的徐勝同意鋌而走險。

13號晚上,徐勝如約來到了荒無人煙的城郊,焦慮等候著。

天色漸暗,就在他都以為對方的信息給錯了時,車前窗外真的出現了一個搖搖晃晃的年輕女孩兒的身影,詭異地朝著路邊圍欄處走去。

一切都和雇主形容得一模一樣!

徐勝來不及驚詫,硬著頭皮踩下油門,朝那女孩兒撞去。

沒成想對方一閃身躲開了,反而是他踩住油門的腿麻木無力,根本挪動不了半分。

驚恐的徐勝一低頭,竟看到一團焦黑的影子憑空出現在車裡,就這麼趴在自己的腿上!

那黑影抬起頭,是一個又瘦又小、眼眶空洞的嬰胎,衝他咧嘴詭異一笑。

直到翻下峭壁那一刻徐勝才明白,雇他殺人的大人物為何如此囂張,根本不擔心事情敗露。

因為他徐勝就是需要被處理的‘後事’。

死人是不會泄秘的。

徐勝後悔莫及,可惜已經太晚了……

“買凶殺我,還給你一百萬?!”付清好聽得又震驚又茫然。

自己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到底是誰花這麼大的手筆害自己?!

“大哥,你乾出這種事才是害了自己和子女。”祝檀湘嗤道:“你真以為警察是吃乾飯的,查不到你殺人的證據?”

徐勝陰慘一笑:“你懂個屁,和真正手段通天的高人相比警察算什麼東西?你身邊不就站著一位。”

他不免又想到了臨死前在車裡看到的恐怖嬰胎,神情扭曲對付清好道:

“你也明白的吧!這些高人想弄死一個人太輕鬆了。”

付清好說不出話來。

的確,要不是有虞妗妗相助,她現在已死兩次了。

但她還是不明白:“既然你也是拿錢給彆人辦事,也是受害者,為什麼變成鬼了還要害我?”

徐勝視線閃爍,不言語。

抱著臂的虞妗妗輕哼一聲,道:

“因為他心有怨恨,不甘心這麼死掉,因而含恨化為厲鬼;他也清楚真正害死自己的人恐怕是有能力的術士,不敢去找正主尋仇,自然要將仇怨叩在你這個小姑娘身上,要弄死你、拉你墊背。”

付清好:??

“叔,我也才大四沒畢業,和你閨女一樣大,你還有良心嗎?”

祝檀湘笑眯眯陰陽道:“他要有良心,就乾不出這麼屑的事情。”

徐勝怒瞪他。

“更何況他還蠢。”祝檀湘仗著身邊有虞妗妗,有恃無恐:“背後的真凶那麼厲害、如此有錢,尚且都不親自動手殺人,稍微動腦子想想也知道這是個坑。”

虞妗妗點頭表示同意。

她麵有嫌色:“我最瞧不起欺軟怕硬的軟骨頭。”

“也就是走大運,恰好今天是農曆初三撞了‘三娘煞’,你又死在一天裡陰煞非常濃重的子時,二者相加反倒給你添了助力,這才讓你一夜不到便凝結出了惡魂實體。”

看到徐勝怨氣衝天的死屍的第一眼,再估摸出‘撞煞’的時日,虞妗妗就猜出今晚怕是要魂變。

她這才止住要離開的付清好,將對方帶回住處,並取了付清好的一縷頭發布下‘僭陽陣’,引魂變為鬼的徐勝主動上鉤。

一旁的祝檀湘問:“三娘煞?那是什麼?”

付清好也好奇,支棱起耳朵。

虞妗妗道:“人類最喜歡算黃道吉日,但有吉就有不吉,‘執日’、‘破日’、‘避日’這些就屬於陰煞穢氣重、時運不好的日子,忌諱很多。‘三娘煞日’也是其中一種。”

‘三娘煞’當日,一切喜事都要避開,尤其是結婚、安居這種大喜事。

因為陰煞重不僅敗運,還有利汙穢鬼物滋長,稍有不慎就會讓事主撞邪撞客;

更甚者喜事便喪事,笑聲變嚎哭。

老輩人就留過結語:‘上旬初三與初七,中旬十三與十八,下旬廿二與廿七,作事求謀定不昌;

迎親嫁娶無男女,孤兒寡婦不成雙,架屋庭前無人住,架屋未成先架喪,行船定必遭沉溺,上官赴任不還鄉!’①

三人這麼一句接一句的譏諷,令徐勝又惱又怒,偏偏懼於虞妗妗他隻能憋屈忍著。

虞妗妗犯困,懶懶打了個哈欠,“囉嗦半天也沒說點有用的信息,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目光深沉,禁錮徐勝的白煙蠢蠢欲動。

徐勝太怕那種靈魂灼燒的痛苦,嚇得高聲哀求:

“我還有線索!我想起來了!”

虞妗妗冷冷瞥去:“說。”

徐勝:“當初見麵給我定金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我知道他就是個跑腿的,但我倆見完麵散場的時候,我走在他後頭,正巧聽到他接了一個電話!他說‘事情剛剛辦好,您放心’。”

“我還聽到他喊了一句‘w……”

惡鬼徐勝的話到了嘴邊,就要說到關鍵之處,聲音卡住。

他像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隻能泄出‘咯’的碎聲,赤紅的眼球脹大,整個魂體都開始大幅扭曲、波動。

虞妗妗心下一凜:“往我身後站!”

她向前邁出右步左手作托,右手指尖掐成道家手訣,登時數枚略顯黯淡的黃符齊刷刷飄至她的身前。

幾乎是同一時間,客廳中央的徐勝魂魄轟然爆炸。

一個好端端的鬼,就這麼在虞妗妗的眼皮子底下魂飛魄散了。

她臉色不太好看,頓了片刻就著道訣,念了幾聲道家超度的咒,咕噥道:

“這可不是我捏死它的,可怪不得我……”

說著她皺了下鼻尖,抬手就將尚未消散的魂魄碎片抓了過來,塞進嘴裡。

味道還不錯,虞妗妗舔了舔唇瓣。

再來點。

待她兩口吞了徐勝的殘魂,萎靡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好了些。

四周一片寂靜,祝檀湘和付清好還沒從徐勝就這麼炸了的情況回神,虞妗妗已經把屋裡的燈都打開了。

她甩甩手,客廳四角支起的幾柱煙同時熄滅,屋子裡的白煙也漸漸散了。

彆看隻是點了些香,但這也是道家陣的一種,名為‘鞫陰陣’。

是以引魂香為媒介,以燃燒的香火為拘魂手段的陣法,每一柱香怎麼擺、哪裡是陣眼都極為講究,偏差寸厘都會讓陣法的威力大打折扣。

虞妗妗精力有限,這引魂香也難製,今晚她一共隻點燃了四支,用來束縛震懾徐勝那種剛剛成型的小鬼綽綽有餘。

若是用三十六柱引魂香將陣法布到極致,哪怕是鬼仙級彆的地府陰差入了陣,也要吃點虧!

被燈晃了眼的付清好結結巴巴:“剛剛那、那是……?”

“術士。”虞妗妗眯了下貓眼:“要你命的人手段挺狠,徐勝第一次去赴約見麵的時候,應該就被下了某種靈魂禁製。”

“對方不僅要讓他活著的時候開不了口,還要他死得不留痕跡。”

虞妗妗說得平靜,可落到付清好的耳朵裡,讓她越來越慌張——

這樣高深莫測又心狠手辣的人,想要的可是她付清好的命!

虞妗妗沉吟稍許,說:“今天沒什麼事了,你要回學校的話現在可以走了。”

付清好:!!

她急得帶了哭腔:“妹妹…不,大師!你彆放棄我啊!求求你了幫幫我吧!”

虞妗妗:“……我的意思是,你暫時是安全的。你眉宇命宮的鬱氣淡了很多,這說明下一道死劫不會來得那麼快。”

付清好不信,眼淚汪汪看著她。

虞妗妗不適應這種可憐兮兮的注目,默默偏頭避開視線,走到了祝檀湘的身後擋住自己。

幾分鐘後,祝檀湘黑著臉從櫃子裡取出乾淨的被褥,鋪在了臥室地上。

“睡吧。”

“嗚嗚謝謝祝哥!!”

付清好就這麼成功留了下來,稍稍安心。

可她還是睡不著覺,就躺在虞妗妗的床側的地鋪上胡思亂想、輾轉反側,黑暗中能聽到布料摩擦的梭梭聲。

人類啊,真是又脆弱又膽小…

床上的虞妗妗動了動耳朵尖,坐起身慢吞吞歎著氣:

“算了,反正也睡不安穩,給你相一下命格吧。”

付清好一骨碌彈起來:“相命格是什麼?!”

“就是算命的一種,彆靠我那麼近。”虞妗妗皺著鼻尖拉開些距離。

道家五術分彆為‘山醫命相卜’。

其中的後三門學至精通,就都有觀命理、看人事、曉古今的能力。

五術之一的‘相’中便有‘相人之術’,又分麵相、手相、摸骨、望氣,是算命分支中最不耗心神的一支。

今日倉促,短短半天不到就鬨出了不小的事端,又是去人類的警局又是捉鬼,虞妗妗根本沒時間去觀付清好的‘相’。

她本想明天睡醒了再操心這事。

好在她才吞了些徐勝的殘魂,補充了布陣耗費的精力和能量,現下並不像剛剛那麼疲憊難受:“把燈打開。”

付清好:“好嘞!”

虞妗妗問:“八字知道麼?”

付清好訕訕說:“……我隻知道自己的生日。”

付清好說自己2001年2月12日出生。

由於她是難產兒,精確的時辰就連她母親也不太清楚,隻記得是晚上。

虞妗妗略一推演:“按陰曆時,你便是正月二十出生。”

她再以‘天乾地支’推四柱中的‘年柱’、‘月柱’、‘日柱’:“辛巳年,庚寅月,丙午日,雖無時柱,但看個大概的命格是夠了。”

付清好聽不懂,就眼巴巴瞧著她。

腦海中的信息快速掠過,虞妗妗倏地皺了下眉,又仔仔細細端詳起付清好的麵容五官。

半晌,她勾唇笑了:“有意思。”

“我粗略排了下你的命盤,雖不完全精確,但僅‘大運食傷’這一點便足以說明你命裡晚婚,甚至不一定會結婚。”

付清好一愣,點點頭說道:“說實話我還沒談過戀愛呢,結婚……不知猴年馬月。”

付清好二十二年裡都是單身,彆看她平日活潑外向、社交能力也不錯,但她很不會和異性相處。

倒也不是討厭,而是隻要想到要深入相處,她便覺得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再加上她內心向往純愛,可現實中的男人總會在各個方麵打破她的幻想,暴露小毛病。

久而久之付清好也就不向往戀愛了。

虞妗妗又說:“但實際上你眉心印堂帶粉煞,眼角邪紋入‘奸門’,‘夫妻宮’變,紅鸞星動——”

“你的麵相和命格都告訴我,你已有婚配。”

付清好:??!

她壓下差點脫口而出的‘放屁’,漲紅了臉道:“怎麼可能!我男人的手都沒牽過,哪門子的婚配?!”

虞妗妗瞳仁像野獸一樣縮緊,“這就是關鍵。”

“你現實沒有情人,十神命理也是晚婚的大運,雖說命格會隨著流年變動出現改變,可你的命顯然是被人動了手腳,撞了‘桃花煞’。”

付清好看過一些靈異的小說和劇集,想到什麼立刻急哄哄道:“難道…難道我被結陰婚了?!”

“算是,但也不算是。”虞妗妗說:“你命格有異,但‘婚命’無異,應該是結了‘奠婚’。”

凡是對華夏玄靈異事感興趣的人,大都聽過配陰婚一說。

事實上這陰間的婚典之事,也是大有門道。

目前廣為流傳的一種——或是謀殺少年少女取屍買屍、或是兩家年齡相仿的死者被家人撮合著合葬,這類叫做‘冥婚’。

歸根結底是活著的親人為了寬慰自己,為死者操辦的儀式。

其中總有一方或雙方不願意,被害死的無辜人到了陰間喊冤申怨、撕打絞殺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陰曹地府對這類‘冥婚’夫妻的認可度不高。

但‘奠婚’不同,規矩多準備流程繁瑣。

首先得是結緣雙方情投意合,再要遞過婚書、或是走了三媒六聘,才能最終成契。

是正兒八經被陰曹地府認可蓋章、納入地府司法的婚典。

也就是說,這樁‘婚事’是付清好自個兒同意的!

聽完虞妗妗的簡單解釋,付清好根本坐不住,連聲叫冤否認,還發毒咒說自己和這勞什子‘奠婚’沒有絲毫關係!

“你先彆急,我問你——”虞妗妗偏頭看她:“除了今晚,在此之前你就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勁?”

“你有沒有遇到過可疑的人,或者在路邊撿過什麼東西?”

“都沒有,我平日就兩點一線:上課回宿舍,幾乎不參加團體活動和聚餐,除了同學室友外碰不到生人,我也從來不撿路上的東西。”付清好攥了下身下的被褥,抿唇又說:

“但要說怪事確實有一件,否則我也不會好端端地跑去天辰寺拜佛了。”

“大概從兩個月前,我開始做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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