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次爆發爭吵,他十分不耐說:‘實在不行就先找戶人家給他們點錢,讓他們幫著照顧先龍幾年,我以前就覺得你搞這些神神鬼鬼影響不好,現在好了,生出個傻孩子,肯定就是你養鬼養出來的事端!’
趙婷婷實在忍受不了,所以選擇離婚,獨自帶趙先龍生活。
趙有弟知道趙家得來不易的獨苗是個傻子,自然也不高興,但已經離婚的趙婷婷不再是幾年前好拿捏的小姑娘。
她還要靠趙婷婷替自己做事、搜刮香火功德,也不敢把人逼得太緊,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些年,趙有弟一方麵把趙先龍當眼珠子看待,處處保護趙家的獨苗,另一方麵又時不時給趙婷婷洗腦,想讓她再嫁,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過繼給趙家。
趙婷婷早已對婚姻失望,又清楚若是生出健康小孩兒,趙先龍一定會被當棄子拋棄,自然堅決不再嫁人,也不打算再生。
彆看她是什麼有名的神婆,過去的苦楚又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虞妗妗,也從沒有人關心過她願不願意走上這條路。
這些話趙婷婷隻能在心裡想想,並沒有拿出來賣慘,她多看了兩眼虞妗妗,態度軟化許多:
“我現在就請老祖宗出來,過程不太雅觀,你們要是怕的話,我就把窗簾拉上。”
自從丈夫說她被上身的樣子很可怖、還很惡心,她就定製了簾布,再也不在人前請‘陰仙’。
每次都是提前請出來,隔著簾子給彆人解答。
王安惠夫婦擺手說自己不在意。
於是趙婷婷先是點了三柱新香,插在小鼎中,對著趙有弟的木龕拜了三下,雙腿盤坐在墊子上,口中喃喃低語,夾雜著趙有弟的具體信息。
設置供台的目的一是為了請出對應的清風鬼仙,要知道陽間孤魂野鬼很多,萬一請出惡鬼,反而危險。
二是讓香火功德能夠準確流向‘陰仙’,不會被不明不白的野路子搶走。
然而反複誦念了好幾遍,趙有弟就像斷聯似的,怎麼都請不上身來。
坐在蒲團上的趙婷婷睜開眼,表情無奈:
“老祖宗不來。”
她大概率確定,晨晨身上的事就是趙有弟搞的鬼,又尷尬又羞愧,覺得難以麵對王安惠夫妻。
現在就算王安惠不找她算賬,她本人也想問清楚,趙有弟為什麼要對晨晨下手!
“不來?”
虞妗妗眉尖微挑,終於正色,“由不得她。”
“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運無常,我奉敕令,逐厲避荒,如敢有違,化骨飛揚!①”
她再次祭出‘尋鬼術’,請五鬼尋魂。
咒語念出幾秒鐘後,房間內的氣溫迅速冷了下來,一道細細的尖叫聲在房間內響起。
五尊瘟神分身牢牢捉住、強壓至此的青灰魂魄,被趕進了趙家客廳內。
正是‘煙魂’趙有弟!
她一直躲藏在附近,窺視虞妗妗等人對峙,也不回應趙婷婷的請求。
卻沒想到白天那黃毛丫頭如此厲害,能請出五瘟使者!
哪怕他們這些‘清風’鬼被尊稱一句‘鬼仙’,實際上和成了精的動物被叫做仙家是一個道理,不過是精怪鬼物。
在真正的神仙、甚至是正位仙的麵前,她哪裡還敢造次。
趙有弟被五瘟使者壓迫地瑟瑟發抖,看向虞妗妗時滿臉驚慌。
為了防止她逃跑,也為了讓王安惠一家人能直觀參與、親自審問,虞妗妗一記靈決打在趙有弟的魂魄上,把她牢牢鎖住。
原本什麼都看不見的王安惠夫婦,就這麼眼睜睜瞧見客廳中央,一個不斷掙紮的青臉老太的身影緩緩浮現。
“天呐……”王安惠捂住嘴,緊緊抓住丈夫的手臂。
趙婷婷語氣複雜:“這就是我家的老祖宗。”
是她見識太淺。
她眼裡無比厲害、難以反抗的趙有弟,竟像小雞仔一樣被隨意抓住。
“老祖宗,晨晨你應該不陌生,你出手對付他了,沒錯吧!”
趙婷婷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為什麼要背著我做這種事?王姐一家對我和小龍多好,你跟在我身邊都看得清清楚楚,晨晨不也總來咱們家陪小龍玩兒嗎?你怎麼能對孩子下毒手!”
趙有弟狠狠衝撞,卻怎麼也破不開虞妗妗的法決。
聽到小輩算得上叱責的質問,她覺得自己沒臉,當即破口大罵:
“趙婷婷你怎麼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是你老姑奶,我想做什麼還要給你報備?你算什麼東西?!”
虞妗妗貓眼微微眯起,收緊掌心。
陣法中趙有弟的魂魄頓時被大力擠壓,疼得她‘哎喲哎喲’直叫喚,她不敢再嘴硬,哼哼唧唧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是我做的,怎樣?”
聽到她親口承認,還一副無所謂的囂張模樣,愛子心切的王安惠怒上心頭,也顧不得怕鬼了:
“你這老婆子真黑心!我家小孩兒招你惹你了,你要如此害他?!你真該下地獄!”
趙有弟鬼混了幾十年,作威作福十分張狂,何嘗被一個普通人指著鼻子咒罵過。
她氣得跳腳,撲上來就想要王安惠好看,卻又掙脫不開虞妗妗的束縛。
矮個老太太隻能惡狠狠瞪著隔壁的夫妻,聲音尖銳:
“你們一家人都心腸歹毒,欺負我的先龍曾孫,那個小王八羔子更該死!”
虞妗妗一個冷眼掃去:“你說人話,胡家和胡晨怎麼欺負你曾孫了。”
迫於威脅,趙有弟隻能不情不願地交代清楚。
她謀害胡晨的動機很簡單。
嫉妒。
嫉妒胡晨聰明,而她的寶貝曾孫卻生下來就是個傻子。
早兩年孩子們還小,每天隻用吃吃喝喝、玩鬨睡覺,哪怕趙有弟清楚趙先龍是個智力有問題的孩子,也並沒有太明顯的落差感。
趙先龍比胡晨大一歲,但由於學習說話困難,三歲多才開始上幼兒園,和胡晨同年紀同班。
上到中班時,幼兒園就開始教一些簡單的拚音和英語單詞,這時趙先龍和班裡其他小朋友的差距就拉開了。
他總是記不住最簡單的字母拚音,連十位數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懂。
儘管趙婷婷對孩子的要求不高,隻要趙先龍能平安快樂地長大就好,可一直把傳承趙家香火當成使命的趙有弟難以接受。
她是家裡老大,母親足足生到第四胎,才生出了趙婷婷的太爺爺。
傳到趙婷婷這一代,不僅家裡僅剩她一個女孩兒,她生出來的兒子甚至是個傻瓜!
趙有弟怨啊,悲啊。
也就在這時,常常和趙先龍在一起玩耍的胡晨,就礙了她的眼。
胡晨雖生來八字弱,但竅輕的同時悟性也要比其他孩子稍高,從小就被誇讚是個聰明小孩兒。
趙先龍念了幾十遍也記不住的拚音,他背了幾遍就能像唱歌一樣完整記住。
趙先龍掰著手指頭也算不清加減法時,他已經會背了乘法口訣表。
趙先龍說話還含含糊糊、需要老師和母親糾正口音,他已經會背好幾首古詩……
胡晨聰明活潑,長得又好,擁有趙有弟對趙家孫輩的一切渴望,偏偏他不是趙家的孩子,還整天同趙先龍待在一起,形成鮮明對比。
他越是機靈討人喜歡,越把趙先龍襯托得又傻又笨;
趙有弟日日看著,內心的妒火和憤怒瘋長。
她想讓胡晨去死!
趙有弟臉上帶著冷笑,“你們天天把兔崽子放在先龍身邊,走哪裡都讓兩個小孩一起,不就是想用先龍襯托自己孩子聰明,讓彆人都誇他,覺得先龍笨!”
“小小年紀心腸歹毒,一肚子壞水!明明知道先龍做不會作業,還要指手畫腳秀優越感,打擊先龍的自尊心,我就看不慣你們家洋洋得意的模樣!”
“有點小聰明又能怎麼樣,我弄死他!讓你們都欺負我的寶貝曾孫!!”
這番充滿猜忌、腦補和妒忌的話,令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趙有弟傷害胡晨、費儘心力要將一個六歲孩子置於死地的原因,竟僅僅是因胡晨太聰明了,比她的曾孫趙先龍聰明太多,她看著不爽!
胡鑠氣得握緊拳頭,怒道:“趙老太太,你一個老前輩心胸這麼狹隘,兩個孩子正常的玩鬨生活,落在你眼中就處處都是攀比和陰謀,你簡直太可笑了,用‘有心機’‘秀優越’去評價一個六歲孩子?!”
王安惠也搖著頭,認為趙有弟不可理喻:
“趙老太太——我尊敬你是小趙和小龍的長輩叫你一句老太太,你真不要臉!我和愛人在家教育孩子,都讓他在幼兒園多幫助小龍,不要讓小龍被欺負、被其他小朋友冷落。回到家讓他帶著小龍一起背拚音,哪怕小趙在這兒,我今天也要講這句話……”
“你家孩子是可憐,關我家和晨晨什麼關係?又是我們讓小龍這樣的!”
一旁的趙婷婷紅了眼睛。
所有的事端,都離不開兒子異於常人的智商,她心裡也難受,可她清楚自己沒資格指責王安惠夫妻。
人家說的是實話,更何況孩子差點被害死,沒指著鼻子罵人都是有禮貌了。
聽完全程的祝檀湘內心咂舌。
這趙老太太還真是歹毒,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還在那兒辱罵趙婷婷蠢,說她看不出隔壁的險惡用心。
可憐趙婷婷被迫當神婆,因為趙有弟家庭破裂——當然她那前夫本身就不是個好東西。
好不容易與鄰居處得情同姐妹,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兩家關係難免破裂生疏。
趙家客廳內,清風鬼趙有弟麵帶冷笑,毫無後悔,王安惠和胡鑠還在對著她輸出,趙婷婷滿臉愧色眼圈通紅。
見內情抖落得差不多,虞妗妗適時打斷了僵持的場麵:
“所以你早就看胡晨和胡家不爽了吧,按理說,你心眼兒還沒個針尖大早該對他出手,怎麼會拖到兩個孩子這麼大才開始害人?”
“恐怕不是一直忍著害人之心,是下手了但沒成功吧。”
趙有弟臉色一僵,撇著嘴不說話。
虞妗妗猜得沒錯,她早就看姓胡的小兔崽子不順眼,去年就想弄死他,但由於一些原因沒有得手。
她忌憚虞妗妗,不敢不說,哼了一聲說道:
“以前那小兔崽子身邊天天跟著個小畜生,我得不了手,不然早就把他弄死了!”
跟在胡晨身邊的小畜生?
還不等虞妗妗詢問,王安惠和胡鑠已經明白趙有弟所說的意思。
夫妻倆兩眼震驚,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