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江城,家中父母思想古板嚴肅,高考結束後不顧她的意願,逼迫她填了師範專業。
因為當老師在小城市體麵,是鐵飯碗。
大學畢業,家裡要求她必須考高中教師;
等她好不容易頂著巨大的壓力上岸,父母就開始催婚,著手給她相親,認為她再大一些到一十七、八,“市場”就會變差。
江月桃一直覺得人生不過如此,沒什麼幸福的,好像也不算難過;
很快,在父母的安排下她和陶慶相親。
陶慶和她一般大,但卻是公司經理,工資高為人風趣長相也不錯,在江月桃父母口中,是不可錯過的金龜婿:
‘月桃,陶慶的條件好年紀也不大,你要抓住機會!’
儘管江月桃也不明白,陶慶這個條件為什麼要相親,但在她幾任相親對象中,陶慶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她有些心動,很快兩人就走到了一起,談起戀愛。
沒過多久,兩邊家裡就開始催結婚。
她不太願意,覺得時間太趕;
他們才認識三個多月怎麼就要結婚了?
那天晚上她和陶慶外出吃飯,在街頭,男人掏出戒指和花束向她求婚,用一雙深情的眼眸看著她,承諾這輩子都會對她好。
旁邊的路人都在起哄祝福。
那一刻江月桃還是沒守住心中微妙的彆扭,像隻沉默的羔羊,伸出手,任由婚戒套在了自己的指頭。
是啊,陶慶條件這麼好,能和這樣的人結婚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結婚之後,兩個人的感情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他們不會吵架,但也沒有激情,江月桃總覺得他們中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溝壑。
不過她是高中班主任,工作忙,也沒時間多想。
陶慶的父母很著急要孫子,結婚才一個月多,就明裡暗裡點了她幾次。
她本人不是很想要小孩,但無論是丈夫公婆還是娘家父母,都不厭其煩苦口婆心地勸導她,說隻有生了小孩才算穩定下來。
被說得煩了,江月桃也就再次沉默地接受了安排,開始備孕。
與此同時,她帶的班級升到了高一。
這是江月桃帶的第一屆學生,她尚且年輕有乾勁兒,和那群孩子們相處得不錯,自然而然希望學生成績提高,能考上好的大學。
為此她鼓勵班裡學生多來找她問問題,至於有些調皮的、成績不太好的學生,她會在晚自習和休息日,免費給他們補基礎。
直到有天,本來第一天有早讀課、前一天晚上就和丈夫陶慶說好不回家在宿舍住的江月桃,在辦公室怎麼都找不到次日上課要用的教案,仔細回想是放在家裡書房忘帶了。
於是,她隻能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學校趕回家。
這段時間江月桃壓力很大。
除了工作上,更多是家裡人給的。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們生一個孩子,可這個節點,江月桃突發婦科疾病。
自打結婚之後,無論她再怎麼注意衛生,還是偶有發炎狀況,令她苦不堪言。
這次病症較重,前幾天她去醫院就診時,醫生問道:‘你是否有頻繁換性/伴/侶的情況?’
這是很正常的例行詢問,但還是令江月桃一愣,她搖頭說沒有。
給她開完藥物,醫生又強調了平時的注意點,著重說明也要讓丈夫注意衛生。
那時的江月桃沒有聽出醫生隱晦的提醒,她回到家後,還傻不拉幾地把這件事和陶慶說了。
沒成想陶慶皺緊眉頭,似是覺得她不愛乾淨,‘你自己平時注意清潔啊,這一下好了,還怎麼備孕?’
聽到丈夫的責怪,江月桃也有點委屈,從那天後兩人就在冷戰。
到了家門口,江月桃就像是突然有了第六感,拿鑰匙開門時心裡一突,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和腳步。
打開門之後,客廳內並沒有丈夫的身影,臥室門禁閉,從中傳出讓她渾身發冷、怒火中燒的聲音。
江月桃快步走到臥室,猛地推開房門,看到自己和丈夫的婚床上兩具糾纏在一起的赤/裸/身體,除了陶慶之外,另一個人竟也是男人!
趁著兩人兵荒馬亂、到處找東西遮著自己,她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怒火,抄起背包就往床上砸。
‘江月桃你彆發瘋!’陶慶一邊擋一邊吼。
撕扯間,江月桃終於看到了丈夫那奸/夫一直躲躲藏藏的臉,她如遭雷擊,手裡的包直接掉在床邊。
那人她認識,還挺熟悉。
是陶慶的表弟,名叫陶浮侍,今年大四還沒畢業。
自己和陶慶結婚的時候,就見過這個男生,當時她還覺得這男孩相貌出眾,氣質也好。
她萬萬沒想到,就是這個讓自己印象很不錯的年輕男生、每次見麵對自己一口一個嫂子喊著的弟弟,竟然會和自己的親表哥,在自己家裡苟/合。
這件事江月桃接受不了。
當天晚上,兩邊家裡長輩都趕來。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陶慶和陶浮侍跪在客廳地上,她的婆婆死命地打陶慶巴掌,哭天搶地:
‘你不是說你都改了嗎?再也不和男人瞎混了嗎?!你怎麼、怎麼能和你表弟攪在一起?你不要臉了!?’
父母臉色鐵青,她的公公在一旁陪笑道歉。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公婆一直都知道陶慶會和男人亂搞,知道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
他們隱瞞此事,騙婚自己。
要自己當陶慶性取向的掩蓋工具。
江月桃也終於明白醫生那句‘讓你老公也注意’,其實就是在告訴自己真相。
根本不是她不注意衛生,而是她的丈夫臟!
她又哭又笑;
哭自己的命真悲催,笑自己是個傻p,連陶慶是個騙婚畜生都發現不了。
陶慶的臉被打成豬頭,陶浮侍也麵色蒼白,陶父陶母就拉著她的手,再三保證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第一次;
可她隻覺得惡心。
一想到陶慶每天和男人攪和完,又和自己躺在同一張床上,江月桃就胃裡翻滾,止不住想吐。
她堅定地掙脫了公婆的手,語氣很平靜:‘我要離婚。’
公婆臉色驟變,婆婆甚至要給自己下跪,‘桃兒啊,我們把你當親閨女,你和陶慶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組成個小家,馬上連孩子都要有了,怎麼能這樣散了!他就是一時胡塗,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把自己當親閨女,就是隱瞞兒子是同性戀,和自己結婚。
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就是把自己當生育工具,不停催促自己生下陶慶的孩子、為陶家傳宗接代。
江月桃麵帶恨意,一字一頓:‘這個婚,我一定要離,我再多看你們姓陶的一眼都想吐!’
公婆漲紅了臉,又去看她父母:‘親家公親家婆,你們勸一勸桃兒吧,確實是陶慶錯了,可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兩個孩子就完了!算我給你們磕頭了!’
江父臉色鐵青,半晌問她:‘你要離婚,對外怎麼說?’
江月桃:‘離就離了,還需要給彆人說什麼?再說了,有人問就實話實說。’
陶慶自己都不要臉,她為什麼要給陶慶遮遮掩掩打掩護?
她的好公婆,也真為了兒子煞費苦心。
一心隻想著離婚後陶慶會被人指指點點,卻沒想過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要逼著自己和一個騙婚同相伴餘生,當一輩子同妻。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父母親眼目睹了這場鬨劇、知道自己受了多大委屈,竟還能選擇讓她忍耐,不要離婚。
父親說:‘月桃啊,咱們兩家都有頭有臉、做了一輩子體麵人,你和陶慶要是鬨離婚,我和你媽老臉上也蒙羞,要不你就原諒他這一次。’
江月桃隻覺得啼笑皆非。
她的人生和幸福,在父母體麵的麵前也要讓路。
她毅然決然從家裡搬走,並勒令陶慶儘快準備好離婚手續,不要拖延。
這一次,無論是誰攔在前麵,她都不會再妥協。
她一定要離婚!
如果陶慶一家再糾纏不休,自己就直接去他公司,把所有一切全部爆出來。
再之後的幾天,江月桃一直在學校宿舍住,把自己投身於忙碌的工作,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和她相關的新聞登上本地熱搜時,還是隔壁桌的同事欲言又止,提醒她去看新聞。
看到已經轉發上萬條的營銷爆料,江月桃怒火攻心,兩眼發黑差點在辦公室暈倒。
她知道一定是陶慶做的!
自己的檢查報告放在家中櫃子裡,醫院方不可能泄露,會提供給外人的隻有他!
江月桃怎麼也想不到,人心可以險惡到這程度。
陶慶一家商討過後認為,一旦離婚,她早晚會把陶慶是個同性戀、以及她撞破了表兄弟苟/合的醜聞說出去,所以他們要提前把臟水潑到自己身上。
陶慶知道妻子工作認真對學生負責,經常給學生開小灶補課,便杜撰一通她和學生有染,投稿到營銷號,花錢讓營銷博主宣傳。
他也深知這種師生緋聞,沒有多少人會關注真相,就算關注真相、輿論也一定可以毀了一個教師。
他想的一點沒錯,哪怕營銷博主甚至連一個實際證據都沒有,哪怕江月桃和被卷入事件的學生、學生家長、以及班裡其他學生紛紛發帖澄清,表示江月桃不僅給一個學生、男學生補課,還給很多女生補課;
大多時候,學生們還是結伴而行,更不可能在教師公寓過夜。
可相較於澄清,吃瓜看樂子的人更樂意參與‘勁爆’的討論,隻相信自己內心齷齪的猜測。
江月桃沒做錯什麼,學生也沒有。
可他們一個被舉報開除,一個抑鬱心理崩潰、自殺未遂休學。
一切僅僅隻是因為,陶慶害怕她把自己的性取向和醜聞說出去;
隻要把她名聲搞臭,無論她再說什麼,都是汙蔑、故意報複夫家。
情緒崩潰的江月桃隻覺得自己愧對學生,也痛恨陶家、埋怨父母。
聽著父母絮絮叨叨說自己做了丟人的事,她想,自己的人生已經爛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但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陶慶那個混賬一起!
那天她登上天台,給陶慶發了消息,假稱自己撞破他和陶浮侍醜聞的那一天,拍下了兩人的照片,如果他不儘快趕過來,自己就會給所有親朋好友群發醜照。
儘管陶慶不太相信江月桃有照片,但他不敢賭,還是慌慌張張從公司趕來。
江月桃站在天台邊緣,遠遠拿著手機,上麵有張被她擋了一半兒模糊的照片,是她從網上隨便下載的。
她冷眼看著陶慶一邊求饒道歉、一邊承諾會給自己補償,實際上是在慢慢接近自己,試圖把她手裡的手機奪走。
當陶慶猛地撲上來時,她直接用儘全身的力氣,抱住陶慶往天台下墜倒。
骨頭四分五裂、血液迸濺,江月桃用同歸於儘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她萬萬沒想到,陶慶這樣的惡人竟如此好運。
因為自己在下麵墊著緩衝,她本人當場死亡,可陶慶卻隻是重傷、多處粉碎性骨折。
江月桃不甘心,鬼魂日夜圍著醫院,在聽到陶慶顱骨受損嚴重,可能永遠醒不過來、會變成植物人,在床上爛到死,她這才舒了口氣。
再後來陶浮侍去了南城上大學,竟無比癡情要把陶慶一起帶去南城。
也許是兒子成了植物人、陶家父母徹底放棄他,也許是三人之間做了什麼交易,總之陶慶就這麼跟著陶浮侍轉到了南城。
江月桃也跟了過來。
到南城後她發現,陶浮侍不知從哪裡學了些詭異的手段,竟想給陶慶逆天改命、重換一副健康的身軀!
她怎能允許自己的仇人重新活過來,於是試圖阻止、破壞陶浮侍的計劃。
幾次之後,陶浮侍發現了她的存在,就在自己和陶慶身上戴了很多驅邪之物,讓她近不了身。
不甘心的江月桃便一直跟蹤、觀察陶浮侍,不斷想辦法破壞他的計劃,給他添麻煩。
聽完江月桃的全部遭遇,陳憐生眼睛都紅了,她抽抽噎噎:
“月桃姐對不起,以前我不該對你那個態度,我不知道……”
江月桃被汙蔑慘死,自己還要幫惡人對付她,陳憐生覺得自己簡直太該死了!
江月桃:……
她訴說自己遭遇時語氣很平靜,因為早在過去兩年化為冤魂的日日夜夜,她就已經痛苦到麻木了。
理清事件全貌,虞妗妗若有所思:
“挪活人的魂給陶慶補魂,陶浮侍從哪裡學的這個手段…?”
在場的一人一鬼不清楚,但她能清晰看到,陶慶沉睡的軀殼中,同樣破損嚴重、陷入昏睡的魂魄的右腿處、左臂處,竟是魂體凝實完整,且有非常明顯的拚接痕跡。
顯然是有人用了禁術,把其他人對應部位的魂力偷來,填補到了陶慶的魂魄中。
當這種偷梁換柱、用他人的魂力喂養陶慶魂魄的行為慢慢增多,直至有一天真的把陶慶受損的魂體全部補齊全;
他真的會蘇醒。
並且還會擁有一副健康的身軀。
至於被偷走魂力的人,對應魂魄的身體部位會變得皮薄骨脆;
表麵上看沒有任何病症與不妥,實際上磕碰力度稍微大些,就輕則破皮流血重則骨頭斷裂!
聽完虞妗妗的簡單解釋,眼睛鼻子通紅的陳憐生渾身一哆嗦,一股涼氣從腳底衝上頭頂。
她聽虞妗妗問:“陶浮侍之前就送過你一個手鏈吧。”
雖是問句,但語氣肯定。
她僵著臉色緩緩點頭。
那是他們剛剛談戀愛、正鄭濃情蜜意時,陶浮侍有天送給她一條手鏈,說是從他們老家寺廟專門為她求來的,可以保平安、保姻緣。
並且隻能戴在左手,什麼時候都不可以摘掉,否則姻緣可能會斷裂。
有一次陳憐生洗澡的時候取下來忘記帶回去,陶浮侍發現後還生了氣,問她是不是不在乎他們的感情;
從那之後,陳憐生就把手鏈一直戴著,洗漱時也不摘。
直至她從樓梯滾下去手臂骨折,到了醫院要打石膏,醫生才給她把手鏈取下。
過了一個多月後出院,她都把那手鏈忘記了,可陶浮侍也像沒想到這事,沒有再提過要她戴上。
此時被虞妗妗一問,她才想起這麼件事。
虞妗妗意味深長:“如果我想得沒錯,陶浮侍給你的手鏈,就是偷取魂力的法器。”
“你之所以手臂骨折,是因整條左臂對應的魂力都被偷空了,轉移到了病床上的陶慶身上。你剛剛應該看到了,他的左手手臂非常健康,和這具臥床昏迷了兩年的身體格格不入,準確說那也是你的手。”
估計陳憐生骨折之前,她的魂力就被偷了,那條手鏈也失去了效果,陶浮侍自然不需要她再次戴上。
陳憐生聽著頭皮都炸了,不由攥緊拳頭,她頓覺自己左臂又疼又癢。
原來自己這段時間吃的苦、受的罪,都拜陶浮侍這個‘好男友’所賜!
大師還說,她手臂之所以愈合得緩慢,也是因為魂力虧空,內虛;
無論食補多少長骨頭的東西,不把魂力補足,都是在做無用功!
就算之後勉強恢複,再有不慎還是會骨折受傷!
陳憐生氣得牙癢癢,又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大師我想起來了,陶浮侍的前女友——就是那個研三的學姐,她之前出意外腿受傷了,也是骨折,上次約見我時還支著拐……”
虞妗妗點點頭,指了指病床上陶慶健康的右腿:
“這就是那個女生的右腿。”
“對了,你脖頸上的項鏈也是轉移魂力的容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陶浮侍的確最看重你。”她語氣幽幽:
“他看上了你的小命,要換給陶慶。”
陳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