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將他兀自扔在這裡待一下午,應當是死不了人的,嗯。
如此想著,十七娘轉過身,欲往外走。
就在她推開門的那一瞬,床榻上的人忽然翻了翻身,他似乎很難受,嘴裡不知稀裡糊塗地說些什麼,讓她停下步子。
女子轉過頭。
季徵臉色微白,雙眉緊皺著,看上去不大舒服。
罷了。
他畢竟也是花了大價錢,將自己從伊君樓贖了出來。
先將就將就,照顧他一下午罷。
糾結片刻之後,她還是端起一側的水盆,出去打了盆淨水,又找了塊乾淨的毛巾。
不是知不知屋內太悶熱,男人額上出了一道細細密密的汗。
十七娘低下頭,將毛巾擺了擺,坐到床榻邊。
她方探出手,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忽然反手將她手腕握住。女子腕間門一沉,亦是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她皺著眉頭低下頭,才發覺男人還是醉倒著。
他雙眼依然緊閉,眉心蹙意不減分毫。
他手上力道很大,抓得很緊。
不過頃刻之間門,十七娘瑩白賽雪的手腕間門已然多了一道醒目的紅痕。
男人掌心……還很熱燙。
她眸間門閃過一寸情緒,不過須臾,女子深處另一隻手,企圖將對方的手掌從自己腕間門扯下去。可他的力道實在是太大了,她根本無法將其扯下來,隻好耐著性子,欲將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慢慢掰開。
她方碰到季徵指尖。
他忽然悶悶哼了聲,一個簡單的單音自男人鼻息間門逸出——聽這感覺,他似乎在抗拒。
“莫動。”
“不要……不要推開我。”
他的聲音含含糊糊的,讓人根本聽不真切。
十七娘疑惑地低下頭,“你說什麼?”
她的耳朵貼著對方的鼻息,這一頭昳麗的烏發垂下去,發尾帶著茉莉清香,在男人眼皮上拂了一拂。季徵的睫羽顫了顫,緊接著,竟心滿意足地勾了勾唇。他並未回答十七娘的話,手上力道反而愈發緊。
她被這醉鬼攥得很痛。
忍不住低下頭,嗔怒道:“季徵,你抓疼我了。”
這一聲,不知對方是不是真的聽懂了她的話,手指竟“啪嗒”一鬆。十七娘這才覺得手腕好受了些,低下頭去找掉在地上的毛巾。
可不等她彎下身。
對方竟忽然張開雙臂,一下將她抱住。
女子不備,驚呼了聲。
“季徵,你做甚?”
剛喚出聲,她又覺得自己太過於矯情。
她本就是青樓出身,見過太多太多的男人,自然也知曉一個男人花大價錢將自己從伊君樓贖出來,無非也就是為了那檔子的事。自己這般大呼小叫的,倒像是個乾乾淨淨的小娘子。如此想著,她隻抿著唇,任由著身後之人造次。
出人意外的事,季徵並未對她動手動腳。
他隻將腦袋埋入她的脖頸,須臾,深吸了一口氣。
她身上好香。
淡淡的茉莉清香,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季徵抱了她許久。
久到十七娘的胳膊發麻了,那人依舊不肯放開她。
女子身體僵硬。
愣了半晌,她終於問出那句,一直都沒有機會開口的話。
“季徵,你……那天為何要買下我?”
再度開口時,十七娘竟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在何時,竟暗暗發了抖。
不知是聲息發抖,她的身子也無比僵硬,一顆心被帶動得怦怦直跳,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她頭一次感到緊張。
對方呼吸一頓。
片刻,男人似乎勾了勾唇,聲音裡竟帶了幾分笑意。
他的聲音很輕,呢喃道:“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忽爾有風拂過窗牖,外間門的雨淅淅瀝瀝的,都敲打在窗柩上。
說出這一句話,他似乎用儘全身力氣。
話音剛落——
就在十七娘還在愣神之際,身後的男人忽然鬆開了手,“撲通”一頭朝後栽了下去。
她轉過頭。
男人唇角勾著,悶悶笑了聲。他的笑聲本是清冽,此時此刻卻又帶了些醉酒後的濁氣。十七娘呆愣在原地,迎著吹拂入戶的秋風,耳畔仍是男子那句溫柔的呢喃。
像暖陽,若春風。
她彎下腰,撿起毛巾,眼中兀地閃過一寸情緒,手指一點一點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