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049 放心不下的人(2 / 2)

細腰藏春 韞枝 8684 字 4個月前

四目相觸,紀旻溫和地笑了笑,似乎怕自己嚇到她,竟將聲音又放緩放慢了些。

“姑娘莫怕,如今已沒事了。”

正說著,他探出一雙手。

男人衣擺寬大,其上竟以水青色的線,繡了一朵清雅的蘭花。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十七娘愣了愣,竟將他與記憶深處的某道身影重疊起來。

他聲音溫和,眉目之間,蓄滿了似水柔情。

“姑娘,我扶你起來。”

十七娘回過神思,沒有迎上對方的手,而是扶著凹凸不平的牆壁慢慢站起來。

見她躲開,紀旻竟也不惱。他眉眼彎了彎,朝女子輕緩一笑。繼而,他轉身命令下人將她的傘拾起來,接過傘柄的那一瞬,她忍不住喚了聲:“等等。”

“敢問公子,姓甚名誰?”

紀旻站直了身,朝她道:“遼東紀氏,單名一個旻。”

紀旻。

對於此人,她有些印象。

他是紀家畫館的大當家,父輩在京都做官,算是當地頗有名氣的矜貴公子。

為表感激,十七娘站直了身,朝他拜了一拜。

他笑起來時,唇角帶了一對淺淺的梨渦。送完傘後,他忽然想起來什麼事,低頭朝她道:

“姑娘便是那名動江南的十七娘子?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女子低下頭,抿了抿唇,未答他。

見她不語,紀旻自顧自地道:“聽聞姑娘,如今是季公子的人。”

十七娘掩去眼中落寞,聲音很低:“我算不上是他的人。”

紀旻一愣:“姑娘,怎麼了?”

“沒、沒什麼。”

她彆開臉,“啪嗒”一滴豆大的水珠落在她顫抖的眉睫上,女郎的睫羽顫了顫,繼而又壓下視線。

她算是季徵的人麼?

即便被季徵贖下身,對方也不曾碰過她。

他甚至,都未怎麼與她單獨相處過。

好似那日的一擲千金,不過是酒後的臨時起意,他這樣名譽京都的才子,似乎很是在乎自己的聲譽。他看不起她,甚至有些嫌棄她,嫌棄她的出身,嫌棄她……是不乾淨的姑娘。

季徵雖然嘴上不說,但她也是知道的。

他這樣好的男子,身側應當是門當戶對的世家小姐,不該是她。

這軀殘花敗柳,會辱他的清節。

如此想著,十七娘再度低下頭去。

麵前忽然多了一方乾淨的素帕。

她抬起頭,紀旻正將帕子遞過來,他麵上似乎寫著不忍,眼底有著淡淡的心疼。

“多、多謝……”

她未接過帕子,而是撐著傘轉身,走入這一襲風雨之中。

……

薑泠回到住處,一眼便看見爛醉如泥的季徵。而十七娘子不知去了何處,此時不在院子裡。

她正疑惑著,隻聽一聲門響,忽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十七娘渾身被大雨淋濕,頭發也亂糟糟的,不知經曆了什麼。

薑泠微驚,趕忙走上前,欲將她的身子扶住。可對方隻掃了她一眼,如同避嫌般,竟躲開身形。

“你……”

不等她過問,對方已將傘收了,推門走進另一間房屋。

……

薑泠能感覺出來,十七娘近日似乎藏了什麼心事,整個人變得很奇怪。

也不知她遇見了什麼事,整天將自己關在屋內,不準任何人走進去。薑泠心想著,對方總歸也是季老師的人,愛屋及烏,自己先前似乎對她缺少了些關懷。

於是趁著一個晴天,她決定去南金街,去給十七娘子買些胭脂首飾,來哄一哄她。

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鬨。

當她走出院落時,渾然不覺,不遠處已有兩道目光,正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其中一道便是談釗。

他匆忙跑回客棧,隻一推門,便嗅到一陣清淡的旃檀香氣。男人正背對著他,伏案看著一封密件。聽著門響聲,對方放下手中之物。

談釗躬身,道:“主上,娘娘她出門了,正往南金街而去。”

男人身形未動。

談釗:“主上?”

他又喚了一聲,步瞻這才緩回神思,他放下手中密件,順著窗戶縫隙朝外眺望而去。

屋內燃著暖香,雲霧緩緩,拂於男子眉間。

見他雙眉微凝,談釗道:“主上,發生了何事?可是……要趕回京都了?”

後半句話,談釗猜得果真沒錯。

他們離開京都太久太久,此地不能再久留了。

步瞻將密件對折起,微垂下眼,對著燈火將其燒燼。

火光映在男人雙眉間,他瞧著被燒焦成灰燼的密信,眼底有了思量。

京都那邊生了變故,他必須要回京了。

可這裡,還有他根本放心不下的人。

他要帶她回去麼?

他還要如同當年一般,逼著她,與自己一同回京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