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姑娘止步!”
身後忽然響起極尖的一聲。
薑泠步子微頓,轉過頭。發覺正是先前那名店家,他跑得很急,額頭上甚至還冒了些汗。
她疑惑,問道:“店家,還有什麼事?”
對方取出那根翡翠玉簪,微微喘著氣:“客官,方才是我眼花、看錯了。恭喜您,抽中了小店的鎮店之寶,這是石榴紅翡翠玉簪,給您送過來。”
正說著,對方將那根簪子往她手中一塞,不等她反應,身側又是一尾風,店家已不知到何處去了。
周遭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薑泠攥著那根簪子,在原地站了好半晌,才終於回過神思。
她垂眸,瞧著掌心的簪子。
極純正的石榴紅,這玉的質地,絕不是三百文錢就可以輕易買下的。
她方才明明記得,自己抽到的……
就在這一瞬間,一個荒唐的念頭自腦海中一閃而過,竟讓她下意識踮起腳,朝四周望了望。
一張張陌生的麵孔,正與自己擦肩而過。
她眸光微斂,立馬否決了心中的想法。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那人。
估摸著日子,他怕是已回了京都,繼續安安穩穩地做他那大魏皇帝罷。
她怎麼又想到了他。
薑泠擺擺頭,將那一道身形自腦海中驅散,歡喜地攥著手中的玉簪,朝青衣巷口走去。
越往青衣巷走,周遭人群便愈發稀落。
輕幽幽的風穿過巷道,撲在薑泠身上。轉眼間便到了秋冬之交,巷風也變得愈發冷冽。她縮了縮身子,將衣裳攏緊了些。
不知是不是錯覺。
薑泠總覺得,方才這一路上,似乎有人一直跟著自己。
不知對方是誰。
她加快步子,那人也加快步子;她步子慢下來,對方也將步履放緩。
何人?
她的一顆心怦怦,跳得飛快。
是誰在跟著她?
薑泠握緊了玉簪,看著眼前幽深的巷道,一咬牙,猛地衝了出去。
身後似乎傳來急匆匆地腳步聲。
她大口喘.息著,絲毫不敢回頭。她不知那些人是誰,是惦記了她方才買下的玉簪,或是她生意上的勁敵,再或者……
是步瞻派來捉她回京的人?
薑泠不敢再多想,隻顧著往前跑著,衝破著黑熏熏的暗巷。
忽然一聲悶響,身後的步子愈亂了,那些人似乎被什麼擋住了腳步,巷口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她不敢回頭看,攥著玉簪拚命朝外跑,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來到庭院門前,回頭看了一眼。
空蕩蕩的巷道,寂寥無人。
仿若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她雙腿發軟,“哐當”一聲推開大門,又將庭院死死反鎖上。
……
回到屋內,薑泠緩了許久。
方才跑得太急,她額上儘是冷汗,細細密密的一層,將自己的鬢角邊的發黏濕。
是誰在追她?
聽那步子,來勢洶洶,似乎……是一群凶猛的男人。
桌案上,擺著她還未完成的一幅畫。十七娘不知所蹤,許是去四寶坊找季老師了。她緊張地攥著簪子,好半晌,才顫抖著雙手,將其放入一側的錦匣內。
桌案上那一幅,是還差幾筆的寒梅圖。
她右手發著抖,提筆蘸了墨,欲再添之幾筆。
蕭瑟的冷風拂入窗牖,將八角薰籠內的暗香吹熄了些。她打了個哈欠,從未想到這困意竟來得如此之快。不知不覺,薑泠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摔在桌案上,她的身形也軟綿綿地,順著桌子癱下去。
須臾,房門被人“吱呀”一聲,從外推開。
步瞻雪白的衣上沾了些血跡。
血跡是新鮮的,血珠子尚未凝固,順著衣擺洇開,染就了一朵豔麗的花。
他隨意用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跡,走進屋看見案上趴著的女郎時,男人原本冷厲的瞳眸,終於浮上一絲不易察覺地輕柔之色。
她像是累壞了,睡得很熟。
步瞻垂下眼,看著她單薄的身子,用乾淨的那隻手,從一側取來一件褙子。
他躡手躡腳,捏著褙子一端,將其輕輕覆在女子身形之上。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薑泠忽然顫了顫身,竟輕喚了聲:“莫過來——”
步瞻左手一頓。
低下頭,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說夢話。
他眸中情緒動了動,手指輕撫著女郎的後背,將褙子壓嚴實。
輕柔的目光,忍不住順著她的眼睫,往下緩緩滑動。
最終,落在她粉嫩的雙唇上。
他已有許久,未嘗過那雙唇的滋味。
整整三年,叫他魂牽夢縈,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