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066(2 / 2)

細腰藏春 韞枝 8214 字 9個月前

他的嘴唇輕輕顫抖著,烏黑的鴉睫下,情緒亦是劇烈流動。

薑泠也側首,凝望向他的眉眼,忍不住笑了。

“我為什麼不能說。”

“步瞻,你都能做得,我又有何說不得?”

男人並未徑直答她。

“為了一己私欲,你將我娶回步府。作為你的結發妻子,新婚當天我幾乎是徒步走到相府。你說你討厭紅色,不喜歡喜服那般殷紅的顏色,好,我可以自認倒黴。那麼後來呢?你不喜歡我,為何又要招惹我,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與我親密?為何又在與我親密之後,將我狠狠拋棄?”

“你拿我的家人威脅我,你拿我的孩子逼迫我。我是你飼養在牢籠裡隻為討得你片刻歡心的雀兒,我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可我已經成這樣了,我已經被你囚禁了三年,你已經有了後宮那麼多妃嬪。步瞻,你為何還不願放過我?我避著

你、躲著你,我逃你逃得遠遠的。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她像是一朵疲憊的、將要枯萎的花,被冷風吹打著,孱弱的身形晃了一晃。

“即便如此,我為何還是擺脫不了你。步幸知,你可知……我有多難過,你可知我有多痛苦?”

女子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之處亦是起伏不平。看得男人怔了怔,他很想開口,很想去安撫她的情緒。卻又不知應當說些什麼,隻能輕輕低垂下如小扇一般的濃睫。

下一刻,他聽見薑泠道:

“我寧願你能像七年前那樣,將我打入冷宮,此生不再相見。”

步瞻身形一頓。

緊接著,他的麵上浮現出片刻的錯愕與慌張。

薑泠站在一片月色裡,目光清澈地顫動。

“所以你將那個閹人帶回藏春宮,是在報複朕麼?”

回過神來,他低下頭,皺著眉凝望著比自己低了不止一個頭的女人。夜潮洶湧著,將她的身形襯得愈發單薄,步瞻努力抑製著語調的起伏,問她:

“薑泠,你是想要報複我麼?”

“報複,”聞言,她嘴角無力地勾了勾,忍不住自嘲道,“您貴為天子,我又怎敢報複您。”

“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勸著我、都在同我說著你的好。說皇帝有多寵愛我,好似我……當真能享受你帶給我的莫大的恩賜與榮光。她們說你想著我、念著我,說你誠意悔過,說你想要給我補償。”

說到這兒,薑泠忍不住聳肩笑了笑,道,“悔過,補償?想要求得我的原諒?步幸知,你根本未受過我這樣的苦,你心中的悔恨,根本不及我傷痛的百分之一。”

她的眼圈紅紅的,像是一直委屈的白兔子,又強忍著淚水,告訴自己必須要堅強。

步瞻站在離她不遠之處,見狀,眼裡寫滿了心疼。

她這是在報複他,是在逼迫著他將她再度打入冷宮。她寧願吃不飽穿不暖、寧願過得連個下人都不如,卻依舊視他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步瞻不知道,自己竟變得這般惹得她厭惡,他原以為將她接回宮,將她視若珍寶地寵愛著,原以為時間會改變一切、會撫平她所有的傷痛。

她還是這般憎惡他,還是想要這般避著他。

可這一次,他已下定決心,不會再鬆開手了。

他不會讓她遭受那七七四十九道酷刑,更不會再將她打入冷宮。方才來之前,他已命人封鎖了全部的風聲,他會將此事壓下去——無論她做了什麼事。

可薑泠根本不領他的情。

她仰了仰臉,抬起白皙如玉的下頜。就在這時候,有風將床帷拂入眼簾。她瞧著那床帳,忽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讓她歪了歪頭,凝望著那一方嶄新的軟榻。

她的思緒放遠,聲音也慢悠悠的。

“就在這兒,當年就是在這裡——我親手點燃了藏春宮的床帳。步瞻,你可知我有多怕火麼?”

步幸知的眸光閃了閃,聲音微啞:“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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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我是怎麼克服恐懼、將火折子丟上去的,不知道那熊熊燃燒的烈火,也曾燒燙了我的手腕。”

“還有麼?”

“還有什麼?”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些許艱難道:“疤。”

“沒有了,”薑泠道,“我該慶幸,我遇見了季老師。他將我手上的疤痕除去,帶我迎來了新生。”

說到這兒,她又聳了聳肩,心中不由得生起幾分感歎。就在這時,一直寡言的男人忽然啟唇,沒來由地說了句:“若我願意呢?”

“什麼?”

步瞻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繼而,男人邁步走到床榻邊,看著桌案上擺放的那一盞明燈,忽然伸手取下了燈罩。

薑泠微微蹙眉,他要做甚?

男人右手執著燈盞,將燈身歪了一歪,一滴滾燙的油從火舌中滴落,砸在他素白的手腕上。

登時,他的手腕上多了一道鮮明刺目的紅痕。

“我說,如若我願意,承擔過去我為你所帶來的一切痛苦。”

火油彙連成串,滴滴落下。

他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徑直凝望著她。

薑泠蹙著眉,雙唇緊抿。

片刻,男人忽然又抓住了床邊的帷帳,隻一瞬間,素白色的紗帳便被燈盞點燃。他死死攥著燃燒了一般的紗幔,額上冒出豆大的汗。

薑泠有些被嚇到,往後退了半步。

“如若我說,我願意承擔你曾遭受過的十倍、百倍的痛苦。直到你能夠重新接受我。我願意與你一起,帶著你重新走向新生。”

說道這兒,他頓了頓。夜風襲來,他似乎聞到了什麼燒焦的味道。

深夜之中,火焰燃燒得欲烈,不過頃刻之間,地上便多了一團燒焦的灰燼。男人的手腕被燒得通紅,他牙關顫栗著,忍著痛,固執地看著麵露驚愕的女子。

夜風裡,他的聲音很輕,隱約帶著些懺悔。

“如若我說……我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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