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皇帝高坐於九龍寶座之上,聞言,十一珠冕旒低了一低,他的目光亦緩緩垂下。
許是那眼神太過於駭人,文臣雙手緊了一緊,強穩著心神站住了腳跟。
皇上對皇後娘娘的偏愛,眾人都看在眼裡。
當年皇後假死,皇上親自為其置辦巫禮。前段時間薑皇後突然又“死而複生”,此等欺君罔上之罪,眾人原以為她定是難逃此劫。誰料皇帝竟一點兒L也不追究,甚至對她百般寵愛。
有人說,薑皇後是皇帝的發妻,一人感情甚篤。
也有人說,皇帝不過是看中了薑氏身上的“鳳命”,故而對她百般縱容。
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能看出皇帝對薑氏的溺愛,故而當那文臣上前請皇帝發落薑皇後時,殿下眾人也在手心裡暗暗捏了一把汗。
臣子言罷,大殿一時靜默。談釗微微側首,隻見主上微
垂著眼簾,那眼神極清冷。
“皇上,李大人所言極是。如今薑皇後與一內侍的傳聞,已鬨得滿城風雨。還望皇上明鑒!”
又一人走上前。
這一回,那人引得眾臣子“撲通通”
地屈膝,轟然跪了一地:
“還望聖上明鑒!”
“聖上明鑒——”
議政殿的大門未闔。
昨夜一場大雪,紛紛然下到了今日清晨。直到如今,那雪才終於有了停歇之勢。灰蒙蒙的雲層之中,終於有光影刺破那烏黑色,沉悶的天際被扯破了一個口子,暖醺醺的日光就這般落下來。
穿過議政殿,落在那九龍寶座之上。
步瞻緊握著把手上那沉甸甸的龍頭,凝眸望向眾人,沉沉出聲:
“依愛卿們所言,朕該如何處置皇後?”
“皇後娘娘德行有虧,不配為後!理應立刻廢其鳳位,並將她與那名內侍一同打入牢獄聽審!”
此人剛一說完,立馬又有臣子迎上前,道:
“常大人所言極是。皇上,按著大魏律法,身為後妃,與他人私相授受者,當處以極刑。後妃位分越高者,受到的責罰當越嚴重。身為皇後,與他人私通,當——處七七四十九道極刑!臣懇請皇上處死薑氏!”
“臣等懇請聖上處死皇後薑氏!!”
“懇請聖上,處死妖後薑氏——”
議政殿上,一呼百應。眾人皆義憤填膺,紛紛懇求皇帝下旨,處死薑泠與那內侍仰青。
見狀,談釗有些著急,他轉過頭又望了主上一眼。隻見步瞻左手搭在龍椅上,素白的手指將那顆龍頭攥得極緊。
他指尖青白,手臂上隱隱冒出些青筋。
半晌,他凝視著殿下跪了一地的眾臣,冷冷發笑:
“怎麼,你們這是要逼著朕處死她麼?”
“微臣不敢。隻是薑氏這種女子,堪稱妖後,理當受極刑。聖上大義,還望您切莫徇私,立刻處死薑氏,換大魏一個說法。”
“什麼說法?”
步瞻歪了歪腦袋,忽爾勾唇輕笑了聲,“倘若朕不願廢後呢?”
聞言,諸臣子大驚:“皇上,您這是要偏袒那妖後?!”
“眾愛卿莫要忘了,她身上背著的,可是大魏的鳳命。”
明懿帝登基那麼多年,一貫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將大魏江山更是治理得清明而太平。他坐在那九龍寶座之上,提筆朱批之間,向來不動聲色地肅清朝堂上下政務。他一貫是冷靜、清明、波瀾不驚的,諸位文武大臣從未見到他在大殿上動怒的樣子。
“啪嗒”一聲,他摔了一名臣子遞上來的折子。
明黃色的衣擺在眾人眼前揚了一揚,聽著那聲響,臣子們頭一次感到一陣壓迫。為首的李大人身形更是一瑟縮,稍一抬眸,便望入皇帝那雙烏黑的、凝著冷霜的眼。
他的一雙眸,著實美豔,也……著實嚇人。
李大人的雙肩抖了抖,跪在正殿上,不敢言語,生怕皇帝降禍。
片刻,步瞻喚來談釗。
“大魏典書上,有哪一條,寫明了皇後私通,理應受四十九道極刑?”
談釗轉過頭,望了望史官。後者顫顫巍巍,好半天才說了一句:“《魏律法》。”
步瞻揚聲:“取《魏律法》來。”
聞言,眾人微怔,不明白皇帝這是何意。
“取《魏律法》來。”皇帝重複道。
這一回,他的聲音更響亮了些,也更為嚴肅,讓人根本無法違抗,隻得去取了那本書。
片刻,史官雙手微顫,捧過那一本沉甸甸的《魏律法》,呈至皇帝眼下。
“聖上,此乃大魏律令,還望聖上過目。其中關於皇後之罪的量刑在第四卷第一十八頁第三百五十一條,還望聖上過目。”
步瞻微微垂眼,看著那厚厚的典書,連接都未曾接過,淡聲吩咐道:
“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