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071(1 / 2)

細腰藏春 韞枝 7840 字 4個月前

今夜的月色分外皎潔。

不知是不是某種共鳴,對方言罷,薑泠忍不住轉過頭與他對視。男人正側首,隻朝她露出半張側臉。月光傾落,他纖長的鴉睫輕輕忽閃著,濃密的眼簾之下,似乎藏滿了心事。

他與步瞻太像。

有那麼一個瞬間,薑泠竟將柳恕行當作了那個人。

但她知道,二人完全不一樣。

步瞻喜素白色,而身前之人卻是一身玄黑色的衣。

他身上的味道與旃檀香雖然相似,卻又十分不同。

更重要的是,步瞻絕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驕傲而自滿,從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興許是某種共鳴,薑泠竟短暫地從眼前這個陌生人身上,得到了短暫的慰藉。她偏過頭去,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灶房,道:“你會劈柴麼,那裡還有些柴火,你得了空,記得將那些柴都劈了。”

男人的眼神忽爾一亮,“你這是……願意留下我了麼?”

薑泠淡聲,未置可否:“我明日還要秉明住持。”

他雖是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做起那些粗活起來,卻並沒有很得心應手。薑泠倚著窗,在不遠處瞧著,皎潔的月色落入灶房,那房門微掩著,房門邊是男人忙碌的身形。

他的力氣很大。

看上去倒像是常年練武。

住持終是同意了柳恕行留在此處,隻不過院子裡再沒有旁的房間供他住宿,但他也不挑,於灶房環視了一周居然徑直躺了下來。見狀,薑泠也撇了撇嘴,不好再說什麼。

自從他住在灶房後,綠蕪青菊平日裡不願做的活兒,就儘數落在了他身上。

他倒也不惱,一個人竟做得十分自在。隻是每當薑泠來到灶房、看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總是忍不住地打趣道:

“劈個柴燒個火,你都能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你之前莫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富公子。”

聞言,男人有些局促,似乎在刻意掩飾什麼,微低著聲音:

“手腳向來笨拙。”

見他半天還沒有點燃灶火,薑泠在一邊看不下去了。

她走上前,從男人手裡取過乾柴,往那柴火堆上一扔,火焰“噌”地一下竄上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當那火焰燃燒起來的時,薑泠竟看見柳恕行的身子朝她這邊傾了一傾,做了一個“護”的動作。

冬日裡冷颼颼的冰霜,忽然被屋內的火舌融儘了。

柳恕行轉過頭來,眉眼中似乎凝結著什麼情緒,那情愫很淡,在一刻之間又轉瞬即逝。他眼看著,薑泠徑直繞開他的身形,平靜地朝灶火邊走去。

他下意識想要去攔。

對方已搶先一步,同他道,“這添柴之前呀,要先將裡頭的爐灰都清理乾淨,而後再往裡麵添乾柴火。先用軟柴引火,之後再一根根地往裡麵添置新柴。若是火勢小了,你先彆急著添柴,用蒲扇對著這風口扇一扇……”

她一心一意地教著他生灶火,絲毫沒有注意到男人麵上的異樣。

說也奇怪,薑泠如今竟覺得,自己沒有先前那般畏懼明火了。

過往的她一看見明火便直冒冷汗、瑟縮不止,雙腿酸軟到甚至都走不動路。但是現在的她,竟能直麵那明火,甚至還可以給一個陌生男子教著如何生灶火。

她示範了許久。

柳恕行站在一側,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好半晌,她轉過頭,問:“可是學會了?”

男人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輪到他上手,薑泠好整以暇地退至一邊,沒一會兒,他就熏了一臉的黑灰。

薑泠忍俊不禁。

柳恕行雖然有時候看上去很是笨拙,但幾日的相處下來,她卻發現對方了的真誠與良善。大多數時間,他都十分沉默地獨守在暗處,安靜得讓人幾乎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狹小清幽的偏院裡,幾人生活得也還是算愜意。

直到一日,清晨醒來,柳恕行不見了蹤跡。

另一邊,長明殿中。

桌案之前,男人從臉上緩緩扯下一張□□。

極逼真的麵具下,露出一張昳麗俊美的臉。緊接著,步瞻又低下頭去,將他覆在掌心處的假皮撕掉。

“人皮”

扯去,右手掌心蔓延至手腕處的疤痕,便在日光下暴露無遺。

談釗端著一碗藥羹,走了進來。

隻一眼,便看見立在龍椅之側的男子。

步瞻身姿頎長,正側對著殿門。案台之上,許多道折子堆積成小小的山丘。男人興味索然,將其略略翻閱了眼,隨後便命下人將折子搬至一邊兒。

談釗憂心忡忡:“主上,您有三日未曾用藥了。”

那藥羹極苦,比他在金善寺時喝到的還要苦。

男人眉頭皺也不皺,將其一飲而儘。

收拾藥碗時,談釗這才注意到,主上的手邊,還放了一個小包囊。

他不知道裡麵都裝了些什麼,也不敢詢問。

步瞻將剩下的政務都處理完畢,隨後便讓周圍伺候的宮人儘數退下。此時已至晌午,他坐在桌案邊,打開包囊。

裡麵赫然是許多塊漂亮的布料。

這料子,是他於集市上買的。

都是今年京城裡最流行的款式。

無一例外的,料子都是漂亮的大紅色。

看見那殷紅色的第一眼,步瞻便無端覺得一陣頭痛欲裂。他右手取過針線,竭力穩住心神,另一隻手撚起其中的一塊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