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藥?”
喝完了,她平靜地問:
“步瞻,我是得了什麼病嗎?”
步瞻右手微微頓住,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
“嗯。”
男人瞳眸幽深清澈,直視著她,鄭重其事道:
“薑泠,你沒有得什麼病,你隻是身體比較虛弱,發了一場高燒。這是張太醫給你開的藥方,裡麵都是對你身子有益處的方子。”
言罷,似乎又怕她不信,步瞻接著道:“你與季徵交好,朕記得他也精通醫術,如若你不信,可以去問張太醫要一份方子給季徵看,他不會騙你。”
聽了步瞻的話,薑泠仍有些將信將疑,卻見其一臉認真,那眉目之中的溫情幾乎要流溢出來。
這些天,步瞻待她出奇地溫柔。
他也一改平日裡的忙碌,更多的則是靜下心來陪伴她。就在薑泠喝完那一碗藥正拿著帕子擦拭唇角時,男人忽然站起身,朝外望了一眼。
“外麵雪停了,”他的聲音斯文,溫聲道,“陪朕走一走吧。”
薑泠放下湯勺,想了想,沒有拒絕。
外間風雪正歇,時值正午,外間卻不見暖融融的陽光,天地之間灰蒙蒙一片,陰鬱暗沉,令人望之發冷。
二人穿得極厚,披著雪白的狐氅,並肩立在這一片冰天雪地之間。
“這些雪堆積的如此之厚,”步瞻眺望著這素白的雪地,微微感歎,“比京都的雪大許多,也不知這些雪堆,何時才能融化乾淨。”
正說著,他轉過頭,忽爾伸出右手朝她的雙眉處探去。
步瞻的手指很冰。
像是死人的手指,冰冷,微僵,沒有多少溫度。
他的手指就這樣,輕輕撫過她的眉眼、鼻梁、臉頰。
“怎麼了,”薑泠先是下意識一閉眼,而後眨眨眼睛,微蹙著眉頭詢問道,“是雪粒子飄過來了嗎?”
男人目色微凝,吞了吞聲息,低低應了句:“嗯。”
他的手滯留了片刻,而後被其不鹹不淡地收手,那一尾雪白的衣袂在薑泠麵上拂了拂,留下一道極淡的旃檀香。
可……明明沒有雪粒。
她連半分水漬都未感受到。
不等她再度出聲,步瞻已正了正衣襟,溫聲道:
“那日你昏睡,在夢裡喊朕的名字。”
“張太醫說,這是你的心魔。”
聞言,薑泠一怔。
回過神,正見他側首,眼底有劇烈的情緒湧動。
“薑泠,對不起。原來我的存在會讓你這般痛苦。”
正說著,恰於此時一道金光刺破灰蒙蒙的雲層,不過頃刻之間,天際邊跳出一輪金日,將人的周遭映照得暖意融融。
少時,那金光將大地都鋪滿。
興許是感覺話頭有些沉重,薑泠彆開臉,聲音微揚道:太陽出來了。?_[(”
“嗯。”
太陽出來了,雪要化了。
無論如何厚實的雪堆,遇見熾熱的暖陽,總會慢慢化為一灘清水,逐漸消殆在這天地之間。
步瞻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看著不遠處那片雪一點點融化,成為一灘將要消逝的水。
“如果……”
她聽著步瞻忽然道:
“我是說如果,薑泠,如果有一天朕也消失了,你……還會記得朕多久?”
薑泠不知道他為何這樣說,隻舉得對方的語氣很輕,很緩。他的聲音、他雪白的身形就像是一道虛無縹緲的風,柔腸百轉地拂過她的耳畔,溫柔地帶起幾根鬢發。
她的右眼皮莫名跳了幾跳。
薑泠轉過頭,正巧對上對方那一雙昳麗的鳳眸。暖煦煦的風將他眸中的雜物拂去,男人的眼底隻剩下一片澄澈的、熾熱的愛意。
還有幾分……她無論如何,都看不大懂的情緒。
那是什麼?
她怎麼還窺看出幾分哀色?
忽有大風至,吹刮地樹枝上一片飛雪簌簌。二人不遠處就有一棵枝乾盤虯的大樹,這使得薑泠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不等那雪堆落下來,她已被人拉入到一個寬大的懷抱中。男人的雙手冰涼,懷抱卻格外溫暖,那道溫熱之感自他胸前傳來,莫名其妙地竟讓薑泠的心跳聲漏了一拍。
步瞻緊緊抱著她,微彎著身子,那一灘雪就這般砸在他的脊柱之上。
男人低下頭,輕輕吻住她凍得有些發紅的耳朵,迎著這呼啦啦的風聲,薑泠沒大聽清步瞻在自己耳邊究竟說了些什麼,隻是在這狂風結束的前一瞬,聽見些許殘存在耳畔的低語。
“不要忘記朕。”
“還有……”
“我愛你。”
……
臨近年關,西疆這邊的戰勢愈發焦灼。
即便是對行軍打仗之事不甚明白的薑泠也能看出來,這些天,步瞻又重新對西巫下了狠手。這一回他幾乎是沒有給西巫留什麼退路,同樣的,也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薑泠坐在軍帳中,聽著帳外傳來聲息。
將士們都在討論著,主上這次勢必有將西巫一舉殲滅之勢。
就在此時,有人高聲,興奮道:“朝廷又派人過來了!快去看看!”
薑泠原以為是步瞻從京都調來的將軍,卻未曾想到,當她掀開簾子看清對方的麵容時,卻意外怔住。
是季老師。
他怎麼來西疆了?
季徵一襲水青色的狐氅,自馬車上緩緩走下來。這麼久未曾見,對方依舊是儀容矜貴、氣度不凡,他衣肩上的流蘇被吹得輕輕晃動,於這一片琳琅聲裡,男人抬眸望了過來。
“阿泠,”他唇邊噙著笑,朝她道,“彆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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