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集市?”
喜珊瞪圓了眼睛。
她隻知江南有南金街,即便並未怎麼去過那裡,喜珊也知曉那是整個江南最繁華的地方。江南的南金街都如此繁麗,更罔論魏都那等富貴之地……小姑娘一雙眼裡盈滿了期待,日光灑落下來,將那雙烏眸照得亮晶晶的。
談釗的一顆心兀地軟下來。
他雖懂些手語,但也並非全部都精通。有些手勢他並不明白,喜珊便會紅著耳根將那句話用手指寫在腿麵上。就這樣,四人各懷心思,一路朝北而去。
馬蹄聲踏踏,塵土微揚。
一路上,步瞻出奇的安靜。
自從過了那一晚,他的狀態明顯好了許多,可即便如此,薑泠仍是十分擔心他的身子。這一路車馬勞頓,男人眼瞼處依稀泛了些疲憊的烏青之色,見狀薑泠便微微往一側坐了坐,讓對方靠著自己的肩頭。
他的麵容很沉靜,身上的氣息同樣也很沉靜。
淡淡的旃檀香,在薑泠鼻息間悄悄逸散開來。
就在男人正閉目養神之時候。
身側忽爾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他方一抬眼,便見身側的女子用手拍了拍他的肩。
“步瞻。”薑泠正掀著車簾一角,朝外望去,“你看,京都——”
京都到了。
這一路兜兜轉轉,他還是回到了京都,回到了這個載滿了愛恨情仇的地方。
他們回到了步家老宅。
即便是許多年未再回來,薑泠仍對宅子裡的一切了如指掌。崢嶸閣、琳琅居、曇香院、撫琴樓……宅院中原先的仆役早已被遣散走了,薑泠將行囊放下,與步瞻決定暫且在此處落腳。
出於步瞻已“假死”之故,他們回步府並未聲張,而是踩著霞光從後門悄悄走了進去。
薑泠原本以為,步府已有多年無人居住,會是一副破舊之狀。卻未料,眼前這間宅子仿若經常有人打掃一般,乾淨整潔地出奇。院門之上、窗台的邊角處,薑泠甚至還不見一丁點兒的灰塵,她還未來得及驚愕,甫一回頭,便看見喜珊瞪圓的一雙眼。
那小丫頭滿臉震愕地張大嘴巴,似乎是在感歎——
哇,好氣派啊!
她還從未見過這般氣派的宅子呢!!
見狀,一側的談釗不由得輕笑出聲。
因是“秘密回京”,幾人並不敢鬨出太大動靜,隻將偏院又簡單收拾了一番。打點好一切後,此時已近傍晚。步瞻牽著她的手,在內宅逛了好大一圈兒。
自撫琴樓,到琳琅居。
自琳琅居,到崢嶸閣……
每經過一處,便有回憶夾雜著風聲呼嘯而至。薑泠就這樣被他緊緊牽著,眼前閃過一幕幕已然褪了色的場景。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身側的男人側身,忽爾將她的身形抱住。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身形依舊如此瘦小纖弱。
崢嶸閣裡,步瞻傾身,將她的雙唇吻住
。
……
薑泠此番回京,主要是為了找季扶聲。
第二日醒來,她便立刻動身去丹青樓,卻不料,掌事的告訴她自家東家如今並非在這鋪子中,季徵前些日子剛在城南買了一處宅子,現下東家……許是在那所宅子裡。
新買了一處宅子?
薑泠麵色微疑。
季徵一貫不喜鋪張,原本在京都也有一處舊宅,如今為何卻又在城南買了一所私宅?正在她疑惑時,一個念頭忽然從腦海中生起。
——為了那個姑娘。
她循著掌事的話,找到了那處新宅。
宅子坐落在城南一角,地處有幾分偏僻。薑泠找到季徵時,府宅的大門正緊閉著。她喚了少時,終於聽到自宅門那頭傳來的腳步聲。半晌之後,季徵將大門從內打開。
“薑泠?”
看見她,對方明顯一愣,儼然想不到她會找到這裡來。溫風拂過門檻,簌簌掃落了些花絮,襯得男人氣質愈發清潤,衣衫也莫名清瘦了些許。
不知是不是錯覺,薑泠竟覺得,他今日的麵色不大好。
他的狀態也不甚好。
花影重重,他迎風見骨。
然,季扶聲僅是愣了一瞬,繼而側過身形,溫和地迎她入院。
薑泠也報之一笑,微微點頭。
這處宅子並不大,卻裝點得分外雅致,倒是與季徵那一襲清淡的青衣十分相襯。宅院裡鑿了一方很大的池塘,裡麵種滿了荷花。如今那些荷花雖還未盛開,可微風一吹,仍然有沁人心脾的清香拂來,分外好聞。
池塘邊,邊設有石桌石椅。薑泠落座,對方耐心詢問:“想喝什麼茶?”
“都可以。”
季扶聲的手藝雖好,但她今日是為了步瞻的情蠱而來,並未有多少閒情逸致去品茶。見她如此心不在焉,季徵也沒有去苛怪,他僅是朝著她淡淡一笑,不過少時,便端來一盞熱氣騰騰的茶水。
“多謝季老師。”
她接過茶杯,道了聲謝。
就在這時。
內院忽然傳來一陣重物摔落的乒乓之聲。
薑泠正執著茶杯的手一頓,登即抬眸,朝那內院深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