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草太總覺得有股不安感如影隨形。
不僅是他,連左大臣最近都躁動不少,來找草太梳毛時都隨時豎著耳朵,一有動靜就主動張望。
[要石]做久了,總會多多少少有那麼點第六感。而現在這種感覺,比灰原當時出事前還要強烈。
草太有點焦慮。
他找過同為[要石]的魏爾倫確認,但對方隻是聳聳肩,詢問是否是缺眠導致的。
一周後,咒術高層得出“夏油傑叛逃高專”的調查結論,將人定為首位叛逃的特級,並要求所有特級術師全力追捕。
同日下午,高專結界去除了夏油傑登記過的所有咒靈信息。
變故發生。
在信息消除的那一刻,高專的結界毫無緣由地——
響起了尖厲的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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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警報聲的第一時刻,草太先是回頭看了眼身邊的白發帥崽。
對方拿著遊戲手柄,無辜地回望。
草太放下同款手柄,咳了一聲。
不會是悟,對方剛剛還在和他一起在宿舍打遊戲呢。
“敵襲嗎?”白發少年摘下墨鏡,伸了一個懶腰。
草太用咒力裹住宿舍門,道:“我去硝子那看一下。”
五條悟擺擺手,示意這裡交給他。
最強特級草草趿著拖鞋,直接從宿舍窗戶口飄了出去。
這次的警報聲持續了很久。
在繚繞耳邊的尖鳴聲中,草太在常世看見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青年的腳步遲滯。
“呀,好久不見了,草太。”
對方神態自若地揮揮手,眉眼間笑意盈盈。
曠野上吹來嘈雜喧鬨的風,揚起二人不同色澤的長發。
天空中巨大的黑貓縮小成一人高大小,降落在草太身後。
“……傑。”
昔日的友人大變模樣。夏油傑脫下高專校服,換上了一身金綠相間的袈裟,頭發留長了披散在肩上,挽了一個隨意的半丸子頭。
相貌醜陋的儲物咒靈盤在對方肩上,吐著意義不明的囈語。
這大概就是盤星教主的形象。
草太謹慎地和對方保持了一段距離。
“最近還好嗎?”他問道。
“很不錯,托草太的福,擺脫了一直困擾的味道,”傑往前邁了幾步,“這點,僅僅是幾次感謝還不夠。”
草太神色不變,也沒有後退,隻在還有兩臂距離時冷靜道:“那件事,請不要再做第二次了。”
傑輕鬆地笑起來,停下腳步揣著袖子問:“不像悟那樣勸我回去嗎?”
“沒用的吧?傑決定的事情,不論正確與否,總要嘗試了才行。”草太道:“但是,悟說你想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這點在高專不能實現嗎?”
傑保持微笑,“那樣的未來,隻會在儘頭看見同伴的屍體。”
草太摸了摸躁動的左大臣,慢慢道:“你是覺得有悟在、有我在,還有高專的大家一起,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
傑理了理衣袖,突兀地換了一個話題。
“蚓厄最近怎麼樣?”
草太一愣。
“也…還好,沒太多變化。”
警報刺耳的尖鳴仍在繼續。
傑搖了搖頭,眼神洞悉,“你作為[要石],心裡其實早有預料了吧?有關蚓厄壯大的原因。”
“……”
“通道就算封閉,咒力也依舊連通,蚓厄吸收著猴子們產生的負麵情緒,不斷壯大。”
夏油傑張開雙臂,表情變得凝重,“這需要更多[要石],更多有天賦的、無辜的人不斷變成[要石]……到最後,還是咒術師們在不斷自我犧牲——這樣的未來,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呢?”
“猴子?傑,你為什麼會這麼想?”草太開始跟不上節奏,他反駁道:“[要石]不會也不需要犧牲所有人…”
“——那麼草太的犧牲就是理所當然的嗎?”
傑輕聲反問道:“草太一直想回到原來的世界,想看看爺爺還是否健在——但為什麼回不去呢?”
草太抿唇,數秒後沉聲道:“這樣的事,總得有人去做。”
“我呢、也這麼覺得。”
傑又笑了,這回的笑流露出相當明顯的認同感,卻又像蒙了一層厚重的麵具。
“我們都是為了同樣的目標,但總有難以清除的阻礙。悟沒辦法動手,沒關係,這條路可以、也隻能由我來走。”
草太感覺這話不太對勁。
他追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殺光所有罪孽深重的家夥…無用的猴子和愚蠢的咒術師,我會一並清除。如果這些普通人不會再逸散咒力,那麼咒靈的問題也從根本上解決了。”
傑眼含悲憫,淡淡地說出驚人之語。
“當然,我會信守承諾,不會濫殺無辜,畢竟猴子中間也有些像樣的家夥,我願意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找到讓他們擁有咒力的方法。”
“???”
草太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反問道:“你要滅掉普通人?!”
“是不無辜的普通人。”傑貼心補充。
草太:“……”
那是否無辜又該怎樣界定?這問題根本不用問,夏油傑覺得無辜那就是無辜,覺得不無辜那對方長一百張嘴都沒用!
草太終於感受到了語言中可以利用的漏洞。
悟,你這個束縛簡直定了一個寂寞!
“先不提你的觀點是否正確……光是大量奪取他人性命這點,就不可能做到吧?”草太努力冷靜,試圖拉回同伴脫軌的思想。
“嗯……以我的能力,短時間內確實很難做到,”傑點點下巴,“如果是最強的悟,應該完全不成問題。”
草太:“……”
“但是!還有一個更方便快捷的提案!”傑猛地擊掌,笑眯眯邀請道:“草太要不要加入呢?”
草太:“什麼?”
“如果是草太的話,會比所有人更輕鬆地達到這樣一個目標呢。”
傑指了指地下,表情意味深長。
草太愣了足足五秒,隨後才反應過來傑話中的含義。
“你瘋了!!!”草太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傑神色格外認真,“隻需要幾次失控,就能減緩蚓厄的壯大,減少[要石]的痛苦。”
“……我拒絕。”
草太攥緊雙拳。
以千萬人的性命為代價,隻為了博取死亡儘頭那個荒唐的可能性……
[閉門師]的信念讓草太無法後退半寸。
“那就沒辦法了。”傑搖搖頭,像是意料之中。
若有若無的刺耳警報不知何時停住了。
在一片寂靜中,夏油傑向前伸出手——“請把蚓厄讓給我吧,由我來好好使用它。”
“傑,跟我回去,”草太周身咒力浮動,“我們好好談談。”
“很遺憾,現在已經沒有談話的時間了,”傑從袖子裡掏出來一樣東西,隨手拋了過來,“這是在常世保存的東西,草太可要收收好,彆亂丟。”
草太警惕地先用咒力接住,低頭一看。
是宿儺的斷指。
青年將這一截醜陋的手指遞給左大臣叼著。
他自己果斷調動咒力,準備留人。
那個束縛很麻煩,草太想,錯過這次見麵的絕佳機會,以後都沒可能把人留在常世……嗯?
青年眼前一閃。
四周景色變了,從遼闊的荒野倏然變成鋪著榻榻米的內室。
草太和左大臣同時一懵。
“悟那樣開門的方式,我練習了很久。”傑歎息道。
隨著話音落下,咒靈操術的黑霧在草太身後驟然拉開一條巨縫。
有什麼東西被快速噴出,接連撞到青年的後背上。
“喵————!”
身後的大黑貓發出暴躁的叫聲,四爪鉤地脊背弓張,像是在竭力抵抗著體內的敵人!
感受到靈魂上那囂張至極的侵蝕感,草太驟然明白了什麼。
宿儺的斷指!
左大臣中招了一根,而融入他自己身體內的,不止一根!
傑為什麼手上會有其他斷指?!
目的達成,夏油教主動動手指,幾隻咒靈同時出現,合力拉開黑霧通道,再次將兩人一貓運回常世。
“對不起,但這都是為了大義。”
在震動的地表之上,在意識模糊的間隙,草太耳邊響起傑飽含歉意的聲音。
“結束之後,包括草太在內,所有[要石]都會迎來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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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正道和五條悟並肩而立,神色莫名地望著高專忌庫內的景象。
從狹窄的封印用的盒子裡,爬出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咒靈。
本該封印在盒中的6根宿儺手指不翼而飛。
悟雙手插兜,麵無表情掃視一圈,順手踩爆了爬到腳邊的那一隻多眼蜥蜴。
“是傑的咒靈。”白發少年肯定道。
一旁的輔助監督滿頭大汗,顫巍巍彙報:“詛、詛咒師夏油傑留下的咒靈氣息濃烈,和被封印的手指沒太多區彆,所以倉庫管理員一時沒有發現不對……夏油傑留下來的全部都是在結界內登記過的咒靈,所以一直沒有觸發警報,等今天消除了印記這才……”
“沒事,你先離開吧,讓悟處理。”
夜蛾正道擺擺手,等人走了之後,沉默地看著五條悟手撕咒靈。
對方竟然還沒下死手,有個彆幾隻能力稀有的打到半死丟在一旁,行為包庇沒有絲毫掩飾。
夜蛾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們找到他了,”校長語氣肯定,“為什麼不把人帶回來。”
“……校長,我很強對吧?”五條悟捏爆最後一隻咒靈。
夜蛾:“……啊,沒錯。”
除了你,還有誰能在一分鐘內,把這一屋子牛鬼蛇神全乾掉?
“但是,有人卻質疑這件事,”悟神色有些悶悶不樂,“他不相信我,所以自己出去單乾了。”
夜蛾:“……這和你不把人帶回來,有什麼關係?”
“帶回來也是關著,我不想那麼做,”悟磨了磨後牙槽,“老子要在另一邊向他證明,他的選擇才是錯誤的!”
夜蛾:“……”
這是什麼笨蛋dk賭氣現場。
成熟的校長大人恨不得拎著五條悟的耳朵,警告他快把人帶回來。
夜蛾忍了忍,還是好聲好氣道:“你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可以的,但是你不擔心傑在外麵搞出什麼大事,導致他無法回頭嗎?”
“沒問題噠。”五條悟自信極了,把他和傑的束縛捅婁子似地倒給了夜蛾。
聽見那個3000變500典故的夜蛾正道:“………………”
東京咒術高專校長一口氣哽在喉嚨裡,清空的血條差點沒回上來。
這不是大冤種是什麼!
五條悟啊五條悟,平時那麼牛一六眼,怎麼偏偏在傑的問題上那麼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