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世廢墟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一扇外觀極普通的白色門前,緩緩浮現出一個身影。
男人穿著□□處理班的特殊警裝,倚靠著門框,頭部低垂,不知是沉睡還是陷入昏迷。
他垂落的右手裡,死死握著一支電話。
過了半晌,那支手似乎是顫了顫,隨後從指尖、到胳膊、到軀體、再到四肢,蘇醒後的力量感緩慢又堅定地充盈著。
最後,他抬起頭,略有些遲鈍地睜開雙眼。
男人有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
萩原研二低頭,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前胸和胳膊。
在他最後的記憶裡,自己應該是在處理案件時,遭犯人引爆炸彈。
那麼近的距離避無可避,應該殉職了才對。
現在是什麼情況?死而複生?
他撓撓頭,搗鼓了幾下手裡的通訊設備,發現早關機了,就是個擺設。
萩原研二看了幾眼周圍的廢墟殘垣,覺得這裡也不像天堂的樣子……
“我應該沒做過什麼壞事吧?”
紫眼睛男人心虛地抱住腦袋,“好像,也就早上偷吃了陣平醬幾個肉丸子耶……”
+++
草太正在商場某個角落的更衣室內緊急避難,並研究去醫院的路線。
原因無他,在上街的第57秒,青年享受了一把網紅大臣的待遇。
他被圍堵了。
事先說明一下,宗像草太為了今天這一趟,是做了萬全準備的。
首先,他換了衣服。
草太目前的衣服有三套:自己做閉門師時候的便服,在高專兼職特級時候的校服,還有掛著羽織紐的正裝。
回頭率100%的正裝自然不考慮,而高專校服雖然低調,但是因為相對貼身被直接pass。
因為……尾巴藏不住!
這個尾巴的設定非常奇妙,它是可以穿過貼身衣物並且不造成損壞(比如胖次和緊身褲)。但是如果你想藏它,尾巴也會乖乖縮在衣服下麵,不主動探出來。
這時候,草太一開始的白色風衣就特彆合適。
隻要將尾巴蜷縮成平平的一團,就能藏在風衣寬闊的衣擺下,簡直完美。
其次,為了藏住耳朵,草太特地借用了傑放宿舍裡閒置不用的鴨舌帽。
夏油傑因為丸子頭的緣故,經常會買稍大一號的帽子,方便將頭發都塞進去,草太用起來也十分方便。
耳朵被壓著當然是有一點痛的,但是也沒太多辦法。
最後,草太選擇了一條相當隱蔽的路線。
破舊鳥居的出口在廢棄的地下鐵道內,空無一人,沿著通道走上去就是新路線。還有傑的人麵牛牛可以代步,草太隻需要一路飄到人比較少的出口,然後低調地摸到爺爺所住的醫院就足夠了。
計劃的很完美,然而實操的時候出了問題。
因為,那個走在路上個子高高的低調男青年……肩膀上環坐著一隻黑狐狸。
狐狸欸!還是黑色的!
這種動物在人們心裡具有特殊的地位,很多人相信它能夠帶來好運,在某些神道盛行的地方甚至是作為神獸形象出現的。
養狐狸的人本來就少,而青年帶著的這隻狐狸還不是常見的紅狐狸或者漂亮的白狐狸,而是超級罕見的黑狐狸!
於是,夏油狐先一步成為了網紅。
草太察覺到有人拍照時,還在硬著頭皮往前走,直到第一個人小心翼翼上前,詢問自己能否合影時,事情就控製不住了。
雖然草太委婉地拒絕了所有人,但大家都不死心。因為近距離看發現不但狐狸好看,狐狸的主人也好看,能拍一張都是賺!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人流朝著草太這裡彙聚。
最後青年被成功堵在了巷子口==
草太雖然也有被搭訕的經曆,但來勢如此凶猛的還是第一次,他縮著尾巴拽緊帽子,生怕被撞掉了又是另外一出慘案。
手足無措間,青年肩膀上的黑狐狸站起身,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哦哦哦!狐狸歎氣了!好可愛!”
圍觀人士舉著手機紛紛驚呼。
夏油狐:“……”
愚蠢……愚蠢的猴子!
他狐狸的形象有什麼好看的!
黑狐狸高傲地彆開臉,後腳一蹬,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下攀上了巷子口的粗水管。
他低頭看了眼底下的青年,像是在問他怎麼還不上來。
草太深吸一口氣,隨後縱身一躍。
“哇啊啊啊!”
人群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
在眾目睽睽之下,黑狐狸和養他的大帥哥一前一後,手腳敏捷地攀上了六層樓高的外牆,隨後消失在高高的房頂。
草太,霓虹跑酷第一人,不容置疑。
時間轉回現在。
青年都不敢拿手機上line,自欺欺人地把通訊裝備塞進口袋,掏出便利店緊急購買的最新東京地圖,研究去醫院的最近路線。
“我可以通過門來轉移。”草太自言自語,手無意識擼了擼狐狸的黑尾巴尖。
現世→常世→現世,學著悟之前在橫濱的開門方式,隻要夠快,就不會引起太多注意。
“蚓厄徹底沒聲音了,多開幾扇應該也沒事吧?”
狐狸教主見他猶豫來猶豫去,又歎了口氣,在草太身邊丟了一隻小蜥蜴,道:“我去找悟。”
草太:“……也、也行。”
青年撓撓臉,拽緊帽子繼續上路,這回順暢了很多。正當他拿著地圖適應東京複雜了很多的新路線時,一隻手從他身旁的霧門裡伸出來,直接將他拽回常世。
開門的是夏油傑,但是伸手的是五條悟。
草太神色迷茫,還沒反應過來,白發帥崽打了個響指,任意門順利展開。
這回的門後是清冷的走廊。
穿著白大褂的棕發少女朝青年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硝子?”草太一秒也不敢耽誤,“是醫務室有什麼事…嗎?”
走出任意門,青年察覺到了不對。
這裡並不是高專的醫務室,而是某家醫院住院部的走廊。
草太認識這條走廊。
在父親去世、爺爺住院後,他經常在走廊儘頭無人的角落默默崩潰,卻又會不斷呼吸調整,保證自己能以最自然樂觀的表情推開房門。
草太朝右扭頭,去看最近一間病房門口的銘牌。
[宗像羊朗]。
……爺爺。
青年屏住呼吸,一時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十年……不,都快十二年過去了……
“臭小子,既然來了就進來啊!在門口磨磨蹭蹭像什麼話!”
門內老人中氣十足地數落了幾句,隨後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草太還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裡邊本應在床上休息的病人直接利落開門,和外麵個子高高的孫子來了個四目相對。
草太:“……”
宗像羊朗有著同樣優越的身高,和一張與草太相似的臉,就算年紀大了,也依舊是住院部老太太們眼中養眼的美大叔。
他的雙目裡有歲月沉澱的睿智與灑脫。
當初正是這位老人拉著草太,一步步走過閉門師的迷茫歲月。也是他冷靜地麵對孫子變成[要石]的事實,告訴鈴芽前路已定,往事莫追。
“宗像爺爺的身體沒太多問題,”硝子並不邀功,隻是道:“都是一些根深蒂固的病灶,拔除之後就能正常出院了。但注意不能勞累,記得定期檢查就行。”
“是夜蛾給的醫院地址,老子開的門,硝子治的病,”悟拎著長條狐狸,靠在硝子肩膀上,高興道:“如果要感謝的話,請為Gojo大人獻上這個世界的美味喜久福!一百份!”
草太:“……”
請把我剛剛的感動還回來。
宗像羊朗笑了笑,穩穩拍了幾下孫子的肩膀,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長大了,也交朋友了,真好。”
草太鼻尖發酸,眼眶發紅,展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日思夜想的親人。
“爺爺……!”
宗像羊朗明顯有些不自在,“都25歲的人了,哭什麼!”
草太:“嗚嗚嗚嗚嗚嗚。”
老人又數落了幾句,但手卻放在孫子背後,溫柔地拍了拍。
“老子第一次看見草太哭,”五條悟小聲對硝子道:“那家夥,不管多累都沒哭過。”
往草太身體裡扔手指的黑狐狸聞言,心虛地縮了縮耳朵。
最後的對峙悟不太清楚,但草太在看見夏油傑瀕死的那一刻,確確實實流淚了。
他的失誤。
“爺爺……嗚嗚嗚,”草太埋在年長者懷裡,已經哭昏了頭,含混不清道:“嗚嗚嗚…十年了,爺爺還活著真的太好了……”
宗像羊朗:“???”
悟見狀單扣一個6,“老子下回見家主也這麼說。”
傑&硝子:“……”
“亂說什麼呢!當[要石]把腦子當沒了?”老人無語地猛拍幾下,把草太拍得嗷嗷叫,“而且這才過了三年,哪裡來的十年?”
草太:“啊……啊???”
++++
最後一行人一個沒走掉,一起留在病房裡陪老人家聊天。
在長輩的長輩麵前,幾個高專的問題兒童一個比一個乖巧。
硝子從頭到尾煙都沒露出來半根,悟也規規矩矩坐著沒把腳翹上天,傑更是特意整理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努力讓自己整隻狐狸看上去端莊些。
宗像爺爺拒絕躺床上,而是指揮草太搬了張同款硬凳子坐下了。
通過交流,大家發現門後的十年隻是草太成為[要石]後的個人觀感,實際上,現實世界隻過去了三年左右。
[門]內外竟然存在時間流速的差異!
那麼問題來了,常世和咒術師還有異能者的世界,存在時間差嗎?
眾人麵麵相覷。
對於異世界這點,爺爺沒多問什麼,隻重點關心了一下大家的身體狀況。
在知道悟和傑都在做[要石]一職時,老人堅持起身,鞠了深深一躬。
作為閉門師一脈的傳承人,宗像爺爺非常清楚這需要多少勇氣。
“我代表所有奔波的閉門師,向你們表達誠摯的感謝與敬意,”老人摁著草太也鞠了一躬,“也很感謝你們照顧我的孫子。他成為[要石]之後我就明白,所有的擔心都是無用的,沒想到還能有再會的一天。”
“爺爺……”草太抽抽鼻子,又要往親人身上貼,結果被自家爺爺嫌棄地推開,“按照門後的算法,你都快34了!多大的人了還哭呢!丟人!”
草太:“……”
悟身後不自覺探出白尾巴,試探問道:“那喜久福?”
宗像爺爺很爽快,“哦,我讓草太給你排隊,買兩百份。”
悟振臂歡呼,“好耶!”
草太:“……”
硝子和黑狐狸同時捂住臉。
媽的,真丟人啊。
四個人正聊著,病房的門被人再一次拉開了。
草太以為是護士,反射性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尖。
啪嘰——
果籃裡的水果滾落了一地。
悟睜著鏡片後的藍眼,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
門外的訪客在眾人的目光下快步踏入房門,她穿著深藍色的校服,胸前掛著一枚造型熟悉的銅鑰匙。
少女的目光直直落在草太臉上,聲音細聽有些顫抖。
“…………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