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抽噎著：“嗝……我知道……嗝……”
宜宜：“那大風再見！”
大風也揮揮手：“宜宜再見！”
宜宜又乖巧道：“老嬸、小盈姨姨再見！”
周雲夢帶著閨女道彆後，就下樓了，坐上自行車，讓宜宜自己坐上後座抱住她的腰。
一路上宜宜還在念叨著舍不得大風，等到了肉聯廠家屬院這邊，周雲夢提了一嘴快到了，她馬上就不傷心了，正高興馬上就能見到小遠弟弟。
到了孫家，周雲夢讓宜宜先下車去敲門。
宜宜小手有節奏地輕敲門三下，喊道：“曉青姨姨、小遠弟弟在家嗎？我是宜宜，和我娘來看你們啦。”
裡頭很快傳來小孩的應聲，接著是饒曉青的應聲，以及匆匆而來的步伐。
周雲夢鬆了口氣，看來日子沒算錯，今天饒曉青休息。
門一開，小遠喊了聲雲夢姨姨好後，就湊到宜宜身旁喊著“宜宜姐”。
小遠比宜宜小一歲半，三歲半的孩子玩起來還缺了點什麼，遠不如同齡人好玩。但宜宜也喜歡和他玩，因為難得有個朋友比她小，喊她宜宜姐哎。
兩個小家夥玩一起，饒曉青見到周雲夢也高興。
她拉住雲夢的手笑道：“雲夢你什麼回來的？快進屋坐。”
也喊孩子進屋玩。
周雲夢推著自行車到院子裡停好，邊回答她，“我前幾天回來的，在家休息了幾天，問了我二伯知不知道你休息的時間，算著今天過來的。”
她笑了笑，“還好你在。”
饒曉青也高興：“是啊正好我休息，要不然可要白跑了。”
周雲夢笑：“白跑倒不會，我可以去肉聯廠那邊等你下班嘛，就是宜宜見不到小遠弟弟。”
饒曉青：“你都等我下班了，我肯定請你到家裡吃飯，宜宜照樣能見到小遠弟弟。”
周雲夢笑著應是。
進了廳裡坐下，她先把包裹裡的東西拿出來給饒曉青，喊來宜宜讓她分給弟弟。
饒曉青：“雲夢你費這錢做什麼，每回來都提東西過來，待會帶回去吧。”
周雲夢：“這綠豆糕、茶葉是送給叔叔阿姨的，你幫我向他們問聲好。糖果是給小遠的，是我這做姨姨的一片心，你可不能拒絕。”
“這兩板巧克力是前不久托同學幫忙買的，百雀羚是給你擦臉的，買都買了，你就收著吃和用吧。”
饒曉青被她逗樂：“雲夢這說得，我不收都不行了。行，那我待會給你拿點肉罐頭，這你也得收下。”
周雲夢笑著應好。
宜宜帶著小遠弟弟過來問她們能不能吃跳跳糖，饒曉青和周雲夢對視一眼後答應了。
給小遠買的零食，宜宜也是挑他愛吃的，周雲夢給把著關。
他才三歲半，像泡泡糖、獼猴桃氣泡水都不適合他，宜宜沒挑，挑了她也會阻止。
兩小孩高高興興去吃跳跳糖，湊在一起聊天，玩起拍手的遊戲。
這頭周雲夢和饒曉青聊著天，問候對方的近況，最先提到的總是心情如何，孩子如何，家裡如何，最後再是工作。
饒曉青：“雲夢你知道的，這幾年不是陸續有知青回城嗎，縣城裡人一下子多起來了。房子就那麼大，下鄉那麼多年，家裡添媳婦添孩子的，突然回來個人，哪裡有地方住，更彆說找工作賺錢了。”
“城裡的工作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們就搞起農集市，還有一些商販直接做起生意，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山貨衣服那些在賣，上頭攔也攔不住。主要也是沒辦法，總不能那麼多人沒個賺錢謀生的路吧。”
“還彆說生意挺好的，不要票價錢也便宜，還有滬市和南邊深城和羊城那邊的貨，我和我婆婆都去買過幾回。”
婆家就這麼一個兒子，娘家當年她和她哥都是有工作的，不用下鄉，饒曉青倒沒遭受知青回城帶來的消極影響。
她說起這些做生意的，也是佩服他們的魄力和經商頭腦，很是佩服。
但，“誰能想到咱這附近郊外也多了家私人屠宰場，不知道從哪收來的豬和雞鴨那些，賣得還挺好的。不要票，價錢一樣，大家都願意去那邊買，我們廠裡屠宰的那些豬雞鴨什麼的居然有賣不完的時候，隻能加工成罐頭。”
“大家都有肉吃了，哪裡還想吃肉罐頭，肉罐頭價高還要票，以前是買不到，現在是不想買。我們廠裡的效益下降，最近廠裡領導經常開會，也愁著呢。”
“聽說啊，彆的廠效益下降得更厲害，像紡織廠、糧油廠這些影響最大了。”
“還有國營飯店，現在不是好多人推著個車子買吃食嗎，不要票價錢又便宜，品類多樣人也熱情，誰願意去國營飯店花票買飯菜啊，缺這少那的，還得對著服務員的臭臉。”
說起這些縣城的變化以及工作上的煩惱，饒曉青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些變化無疑是方便了她們，私底下家裡人也感歎過這樣的日子好啊。
可等到肉聯廠也跟著效益差了後，他們才恍惚意識到，這樣子下去廠裡隻會越來越差，要是賺不到錢哪裡會給發工資發福利，像今年過年福利就變差了。
周雲夢聽著也感慨，這似乎是曆史的必然。接下來市場經濟會越來越放開，各個廠都會迎來衝擊，要麼倒閉工人下崗，要麼改革創作新機遇。
但這些都是以後順應時勢發展的。
這會周雲夢隻說：“確實變化挺大的，你看這會縣城多熱鬨。既然上頭管不了，可能這種情況還會繼續蔓延……”
饒曉青聽懂她的意思：“對啊，我甚至都想，要是廠裡實在沒辦法，效益一直下降，到最後可能倒閉了，我們也都跟著沒工作。”
周雲夢讚歎饒曉青果然有聰慧的直覺。
改革開放到現在不到整三個年頭，哪怕縣城變化帶來的衝擊，各個廠裡的工人福利變差了，也都還抱有鐵飯碗永遠不會丟的想法。
她斟酌著說：“曉青，我其實之前看滬市雜誌那邊的文章，有看到說一些廠去羊城深城那邊進口國外的機器，生產效率都提高很多。生產效率提高了，這價錢自下來了，和外麵那些比起來低，大家自然還是願意到廠裡來買。”
“而且那篇文章說，那個化學廠還接了些合作單子，隻要還有單子做，廠裡機器還在動，大家就還有飯吃。感覺咱南城這邊以後都會朝這個方向發展的。”
“你可以關注下報紙和收音機上的信息，多了解下。”
饒曉青前年升為車間組長，她所領導的車間生產效益向來高，管理得也好，和生產線的主任還有廠裡領導也都熟，要想做些什麼也是有可能的。
作為好朋友，周雲夢相信饒曉青有這能力，不管是應和廠裡改革，或者是下崗後做起個人經商。
她提醒下也是好的。
饒曉青眼裡閃過亮光：“真的？滬市那邊有的廠已經開始想辦法解決這個困境了，聽起來效果好像還不錯，等我回頭琢磨下。”
她越想越覺得這是條路子，提醒自己以後得多看報紙多聽收音機關注下大城市的變化，看能不能學點經驗。
“雲夢謝謝你啊，聽你這麼說，我整個人都踏實不少，也有了思路了。”
周雲夢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我們是好朋友嘛，我剛說的那些對你有幫助就好。”
饒曉青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幫助可大了。”
她又說，“你看我拉了你說這麼久廠裡的事，還沒問你寫作上的事怎麼樣了呢，最近如何？”
周雲夢點頭：“好著呢，這兩年開設的雜誌多起來了，我的可選擇性也多了很多，寫了這幾年千字稿費一直在漲，反正我閒著就寫下，絕不會累著自己。”
饒曉青聽了高興：“那就好，你寫作這方麵順利就好。”
周雲夢：“是啊，改革開放後能寫的內容題材就更多了，你看農村縣城大變化和湧現出來的新事物，都是可以寫的素材。”
兩人一聊起來就停不下來。
饒曉青還想著留她和宜宜在家吃飯。
周雲夢：“今天就先不在這吃飯了，出門時沒和她奶交代，估計已經做了我倆的飯了，謝謝你啊曉青。”
饒曉青：“沒事，那等我下次休息，你還沒走的話，我們約著一起去逛街？”
雖然她知道這種概率很小，她下次休息得一個月後了，而雲夢少有在老家這邊住一個月的。
周雲夢笑著應道：“好啊，那如果我下月我還沒走，等你休息這天就來找你。要是沒來找你，就是已經回部隊那邊了。”
饒曉青應好，站起身說要去給她拿肉罐頭。
周雲夢坐在廳裡陪宜宜和小遠玩了會，說準備要走了。
宜宜和小遠弟弟玩得正歡呢，很舍不得走，但見娘敲了敲手表，她看到時間就不說話了，這個點要回家吃飯了。
她隻好和小遠弟弟告彆。
小遠到底比大風小一歲半，直接哭了起來。
饒曉青捧著肉罐頭出來：“哭什麼呢？小遠彆哭了，回頭你宜宜姐看你哭心裡難受，也跟著你哭怎麼辦？你舍得讓你宜宜姐哭嗎？”
三歲半的孩子哪想得到這麼多，聽了娘的話後滿腦子都是宜宜姐哭，頓時打住了哭聲，改為抽噎：“我不要宜宜姐哭。”
宜宜眼淚要掉不掉的，還要像小大人似地安慰起小遠弟弟。
兩小孩去道彆，這邊饒曉青把六個肉罐頭全都塞進周雲夢的包裹裡。
周雲夢笑著謝過。
饒曉青幫忙提著包裹，周雲夢推自行車出了院子，小遠拉著宜宜的手走出來。
又是一番告彆，周雲夢這才騎著自行車載宜宜離開。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騎出肉聯廠家屬院的路上，還在傷感說舍不得小遠弟弟，等到了百貨商店門前，又高興地要給外婆和外婆家裡的哥哥姐姐們挑東西。
又是提著滿滿一包裹，周雲夢這才載著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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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過早飯，周雲夢挎著包裹，載著宜宜去豐山生產隊。
周母見到閨女和外孫女過來自然高興，彆看就這麼幾天沒見，她就是惦記著。
宜宜和外婆打過招呼後，見家裡哥哥姐姐一個都沒有，有點失落。
還好有大群在，兩人同歲，很快又高興玩在一起了。
周母還哄她：“等中午吃飯，就有兩個哥哥姐姐回家裡吃飯了，到時候你可以和他們玩。”
宜宜聽了更高興。
周母拉著閨女坐在廳裡聊：“孩子們都去上學了，你哥嫂她們去上工。你三嫂也是個閒不住的，我一回來住幾天，她就跑去上工賺點工分。”
周雲夢笑：“那有娘您在家，她們自然放心，我三嫂也是個勤快的。”
周家除了沒到年紀的大群，前頭五個孩子都去讀書了。
倒不像林家那樣按著年齡讀，這會初中高中入學要考試，小學不要考試但強行上高年級的課，學不來也是受罪。
周家這五個孩子底子差些，都選了適合自己的年級去讀。
學費的話公中出，但周母不在，賺工分基本都是周家三兄弟，等於是他們自己出錢供著孩子讀書。
周雲夢當初聽周家大嫂二嫂特彆堅決，說也要送閨女去讀書還挺驚訝的，又慶幸。
用周大嫂周二嫂的話來說，有小姑你這麼個優秀榜樣在前頭，我們肯定得供著閨女去讀書。
那是周雲夢第一次深切覺得，自己也對娘家這邊產生了些積極影響，也許未來這兩個侄女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
這會娘倆聊著天，宜宜和大群玩。
等到兩個哥哥姐姐放學回來，周家人下工回來，家裡瞬間熱鬨起來。
一家子熱熱鬨鬨吃過飯聊著天，飯後又坐了會。
周雲夢讓大家都去午休吧，免得下午上工沒精神。
周家大房二房以及周三嫂都各自回房間，隻有周三哥還坐在那。
周雲夢打發宜宜先回外婆房間，而後問：“三哥你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
周三哥眼神猶疑了下，而後堅定：“小妹，你知道最近縣城有人去羊城那邊批發衣服回來賣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