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彬勉強笑了一下,急忙開口:“核心情感……《通天塔》的州禾,是比較鬨的。《垂死公示》的夕微,夕微他比較靜。啊對,很熱愛人類,願意為了人類去做很多事情。溫思爾,也很老父親吧,就是這樣。”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被直播了出去。
路澄聽得清清楚楚。他眼神下垂,嘴角揚起,輕哼了一聲。
“他完了。”路澄一字一頓,如此宣判。
觀看直播的自然不止是路澄,被應彬的驚天大戲吸引來的還有玄燭和詢蒼的讀者。
讀者為什麼叫讀者,就是因為這幫人在“讀”。
人家讀者是真實看過這三本書的,要是真的分析起來的話,讀者能把作者卷死。
哪怕隻是提到一個劇情,都有大把可以分析的,更何況是提到核心情感這麼一個大話題?
本來大家在彈幕裡躍躍欲試,還在給隻是吃瓜沒看過這三本文的路人觀眾安利來著。
【超好看!如果之前總是覺得科幻就是那種看不懂的枯燥乏味,那就更應該來看他的書!不要被刻板印象綁架!】
【先看《通天塔》,現代都市背景,一切故事的起點!要看就要從故事的起點開始看!】
【彆信!是在騙你進連載坑!什麼起點,整個就是一個回環,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
本來彈幕熱熱鬨鬨的。
可當應彬的話說出來之後,彈幕沉寂了一瞬。
在那幾近空白的彈幕中,隻零散飄過幾條不明真相的路人的彈幕。
【怎麼了?怎麼突然冷清下來了啊?】
【說得挺好的,就是不連貫,怎麼磕磕巴巴的?】
【對啊,怎麼聽起來有點心虛?】
在沉默過後,彈幕迎來了猛烈的爆發。
【???】
【誰鬨?州禾鬨?州禾?我們說的是州禾?】
【州禾是麵對著通天塔第一個參破人類幾百萬年真相的人,他整個人心裡有著巨大的壓力,所有的情緒外放都是迫不得已,太忙了事情太多了不得已才裝出活潑,作者本人說州禾的核心情感是鬨?“鬨”?就一個“鬨”字??】
【誰靜?夕微?不會以為夕微老不說話,就覺得夕微性格安靜吧?他是那種烈日驕陽一樣的靈魂底色啊!他有最赤忱沸騰的心啊!】
【我傻了?誰熱愛人類?夕微熱愛人類?夕微熱愛的是宇宙,是未知,是無垠中可能存在的浩瀚文明!】
【夕微怎麼可能願意為了人類去做很多事情?他死在宇宙裡,成為宇宙垃圾的一部分,是為了人類才這樣做的嗎?不是!他是為了自己,為了一顆文明向外探索的永不止歇的欲^望,和文明存續不甘的永恒跳動的心。】
【你沒事兒吧?你沒事兒吃點兒溜溜梅吧,溫思爾是老父親?你不會真的以為溫思爾在給機械文明當爹吧?你是不是缺爹啊,你到處認爹?】
【你懂個屁的溫思爾啊,溫思爾是一切時間回環的起點,他造就了機械生命,開啟了這個維度循環,你說他老父親?你瘋了還是你的老父親瘋了?】
路人被這個前後反轉嚇到了。
不是,什麼情況?剛剛不是還在開開心心安利嗎?
因為應彬太離譜了,因為應彬笨到一定程度了,因為應彬的寫作能力不強,閱讀能力更差,看東西隻看表麵,在眼睛麵前過掉就是過掉,進不去心裡。
隻關注著分頻top1了,訂閱大幅提升了,收藏破整數了。
他不理解。
不理解外向者自我內耗,不理解內向者心懷浩瀚,不理解人非表麵,不理解故事回環。
應彬從來將讀者視為數據。
直到如今,那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輝煌數據,每一個數字都在發出質問的聲音。
【他有問題,他一定有問題,作者不會這麼說話的,作者不可能這麼說話!】
【說的什麼,驢頭不對馬嘴的,你要真的是作者,能不能不露麵啊?那樣我還能把你腦補成才華橫溢低調處世的作者,你出來晃悠暴露愚蠢,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也不想懷疑,但是太離譜了,作者本人這麼解釋?你該不會是要說,你本身寫的時候就是這麼想的,那些恢弘壯闊全部都是我們讀者自己腦補出來的吧?!】
【你不對勁。你不對勁……你抄來的嗎?】
【這又不是“這塊窗簾表達了作者思鄉之情的理解”,這又不存在過度解讀,怎麼能吭哧吭哧把話說成這樣呢?】
【他剛說完我就知道不對勁。這裡有事兒,絕對有更多的事兒!說吧,融梗還是抄襲,洗稿還是屍塊?】
【我之前就一直納悶,玄燭簽約好多年了,上千萬字都寫了,怎麼詢蒼還是未簽約賬號?還有明顯的一個簽約過程?開馬甲都是直接認證為簽約作者的,這完全就是把雲途的算法當不存在啊,編故事啊?】
【說什麼因為是兩個身份證,說什麼隻有這樣兩個馬甲才會毫無瓜葛,這樣最後兩本書的劇情相連的時候,讀者才會得到最大的震撼。】
【我當初信了,可我現在不信了,我不僅不信,我還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雲途,彆裝死了,站出來說句話啊!】
【核實一下IP就能知道真相了吧,雲途?雲途你在乾什麼?你看了這麼久的熱鬨也該做事情了吧?】
【胡說八道!你是作者就這麼胡說八道?你是作者嗎?你摸著你的良心,你說你是作者嗎?你是個屁!】
彈幕直接爆炸,刷到整個發布會像一場笑話。
於是,當應彬一臉輕鬆地想繼續回答記者問題,繼續發布會的時候,卻看見台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頻繁看手機,臉上帶著複雜神色。
甚至抬起頭,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應彬。
應彬張張嘴,心底湧出不好的預感。
當那不好的預感熟悉地泛過心底,又頓生出疲憊。他已經被情緒折磨得要癲狂了。
主持人扶了一下耳機,神色不變,含笑道:“感謝應總的回答,也感謝這位記者的提問。那麼今天我們的發布會就到這裡,感謝和大家相伴,祝各位來賓和直播前的您,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再見。”
說完詞兒,她笑意盈盈地等著直播鏡頭關閉。等到耳機裡導播確認直播已經結束後,她才收斂微笑。
結束了表情管理之後,她對著應彬點點頭,帶著一點疑惑的神情,回到了後台。
而此時,按捺不住的記者,像是終於給夠了瑞慈麵子似的,迫不及待衝上了台。
“應總,您確定您是作者本人嗎?讀者對您的回答有很強烈的抵觸心理,這個您怎麼解釋呢?”
“網友在彈幕裡懷疑您抄襲或者是洗稿,您怎麼看待這部分網友的發言?”
“這次發布會剛剛開始,流程都沒有走完就直接宣布結束,是因為心虛嗎?”
“瑞慈需要為此次事件負責嗎?瑞慈的發言人會出來回應嗎?”
“應總作為瑞慈的繼承人,如果事情走勢不樂觀,瑞慈關於《垂死公示》項目的製作會收到影響嗎?”
“應總?應總?”
“應總!應總!!”
……
那一瞬間,裹挾上來的聲音衝擊著應彬的大腦。他能聽明白那些話的意思,卻恨自己能聽明白。
他隻希望自己能完全聽不懂那些話的含義。
這樣,或許就可以像是縮頭烏龜一樣,可以躲在地縫裡,把這場風波躲過去。
可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沒有地縫,沒有聽不懂,也沒有任何能夠想得到的解決辦法。
他被人群擁擠著,話筒就杵到自己鼻尖前,那些記者探尋的眼神也全部被他看得清楚。
應彬更能看清,台下父親鐵青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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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澄在直播結束的那一刹那,狠狠啃了一口炸雞腿。
江鶴可體貼了,眼神也很尖,立馬端起冰可樂,讓吸管湊到路澄嘴邊。
路澄狠狠吸了一口冰可樂,深深呼了口氣,勾起唇角。
“猜猜應彬現在什麼表情?”他問江鶴。
江鶴端著冰可樂杯子,回答起來的時候,很狡黠:“不知道。我不猜彆人的表情,他是誰啊?他才不配我想著他的臉呢。”
路澄沒忍住看他一眼。
他就像小狐狸一眼,抿著唇笑一笑。
路澄把他懷裡的小狗抱起來,對上噸噸黑溜溜的眼睛。
輕輕呢喃:“應該很無助吧,應彬?但是,還沒結束呢。”
讀者正在吵的時候,直播直接關閉。本來在彈幕裡麵吵得熱鬨,一下子直接迎來黑屏。
讀者:?
讀者一下子就懂了:你心虛了!你不心虛你關直播乾什麼?
好啊,以為你關了直播,我們就會安靜如雞,我們就會忘記這茬,直接跳過,並且完全不討論了?
開什麼玩笑,在搞笑嗎?整個互聯網難道隻有你這裡的直播彈幕可以討論這些事情嗎?
微博豆瓣論壇各版塊,微信企鵝雲途評論區,哪裡不能討論了?
不僅要討論,而且要大討特討!!
這件事情的熱度持續發酵,但凡是看過這三本文的都參與進來了,甚至沒看過文但喜歡吃瓜的,也在積極討論。
而正在這個時候,論壇裡刷出來一條貼子。
《我突然反應過來,詢蒼的筆名……》
點進去一看。
【瓜我也吃了,也正在蹲結果中,但是剛剛突然想到,作者筆名一般都是蘊含著作者本人的想法的,於是仔細一看詢蒼的筆名。
詢蒼,詢:詢問、質詢;蒼:蒼天、蒼穹。
詢蒼這個筆名的意思,就是質詢蒼穹的意思。
所以!朋友們!這裡麵一定有事情!一定有大事情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