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066 好多人啊(感慨)(1 / 2)

066

……你知道我們是抱錯的?你知道?

應彬死死盯著路澄的眼睛, 卻從那帶著複雜情感的眼神裡,讀不出任何自己想要的情緒。

路澄不再說一句話,隻是笑起來。

他的眉眼很舒展,寫意而輕鬆。

似乎這點寫意和輕鬆, 是度過千山萬水所有困苦地來到他麵前的從容。他身披風霜走過很遠的路, 如今走到應彬麵前, 目視錦服華裘,卻輕輕一笑。

而後悄然走遠, 徑直走向未來。

他確實轉身就走了, 路過江鶴的時候,收到江鶴一個“彆管我我還要看戲的眼神”, 於是自己走掉。

隻留應彬站在原地。

應彬踉蹌幾下,往後靠在牆壁上, 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他在茫然無措裡出現了幻聽。

耳邊一直有人在說話,是不同的聲音, 貫穿耳道,直通大腦, 滿腦子都是那些回聲。

“他知道了, 他一定是知道了……所以這是暗示,是他想通一切後給的暗示。”

“不, 他怎麼可能知道呢?如果不是因為季柯丞幫你, 你都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他知道, 他想回去, 他肯定是想換回來!不、不行,絕對不行……”

應彬用手背遮住眼睛,發出低低的笑聲。

江鶴看神經病一樣, 看著應彬越笑聲音越大,最後肩膀不自覺地抖起來,順著牆壁,慢慢滑下來,直至坐在地上。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計劃,一切都沒有按照他的想法進行。

按著他的計劃,路澄應該是個沒什麼見識,對他這種太子爺殷勤小意的男孩子。

他送些禮物,請他在望月吃吃飯,他就會陷入愛情的陷阱。而後一切順理成章。

等事情被應炫海發現之後,他也隻能看著真假少爺永遠綁定在一起,而應彬永遠是這段關係的主導。

結果,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路澄一點不動心!半點愛情的苦都不想吃!

路澄麵上溫和,似乎對著誰都是小太陽,都好說話好性子,約他吃飯他也去,還喜歡狗喜歡貓喜歡毛絨絨小動物。

可路澄心底是自有溝壑的,泥潭沼澤般有著自己的想法。他是外熱內冷的那種性格,他豎起戒心就永不會放下。

他看著應彬的眼神,總感覺他在看傻子。

走近他的心很難,更何況應彬彆有目的。恐怕全程路澄都是在作弄看戲,直到如今撕下臉皮,他自身難保滿麵瘡痍,他卻仍光風霽月溫和有禮。

應彬心底泛起撕裂般的痛苦。

他輸了,他也完了。他隻能是等候宣判罷了。他彆無他法。

要不要求求爸爸?

應彬跌跌撞撞爬起來,他頂著頭暈目眩,往回走。

他可以求求爸爸,做最後的掙紮。在爸爸麵前賣乖討巧,趁著事情還沒暴露的時候,喚起養大的情分。

等回到瑞慈,見到應鉉海的時候,應彬剛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就看見應鉉海甩了一個文件過來。

“我查到他的身份了。那個詢蒼。”

應炫海很明顯有些嫌棄應彬,甚至被應彬的蠢嫌棄到有些無語了。

他問:“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應彬臉上掛著假笑:“愛叫什麼叫什麼唄,爸爸。那些事情都是下麵的人做的,我隻要拿稿子就行了,我在乎他叫什麼名字乾嘛呀?”

應炫海又覺得心臟疼了。

他恨鐵不成鋼的看應彬一眼:“如果你要做事,至少周全首尾!”

在得知應彬到處買稿子,眼看著不像是遺傳了媽媽的文學才華後,應炫海也接受了這點。

不然呢?親生的孩子,還能扔了?

可應炫海覺得,文學天賦、文字靈氣那種東西,可能過於虛無縹緲,你繼承不到媽媽的才氣,但爸爸的腦子你總能繼承到吧?

你不像媽媽那樣不食人間煙火般的靈動,那總要像爸爸這樣,心思深沉能力強悍,進能白手起家,退能愛護你媽,對吧?

怎麼孩子腦子也不好啊?你買稿子不跟人家見一麵談談?

你要威脅就威脅到底,壓服打怕,叫他生不出一點背叛你的心思。

你要親切就親切到底,利益捆綁從始至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叫他恨不得抱緊你的大腿,不會想一星半點彆的。

你既沒有威脅死他,也沒有貫徹親切,你叫他始終記得這點,一旦有機會就會報複回來。你這是在做什麼?搞笑?還要爸爸幫你?你多大了?

應炫海見應彬沒有要翻開那文件的意思,就提高音量:“因為你如果關心一點兒,你就知道,他的名字是,路澄。”

在應彬驚恐瞪大的眼睛裡,在應彬腦海裡一片空白的刹那,應炫海一字一頓:“你的男朋友,路澄。”

應彬:“……爸爸?”

他每一個字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卻一點都不想去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恨不得耳朵聾掉,徹底聽不見爸爸此刻在說什麼。

詢蒼怎麼可能會是路澄啊?

“那我是什麼?”應彬喃喃開口,“我是徹頭徹尾的笑話?我被他算出了各種反應,我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他覺得氣管被黏膩附著,一口氣都難以喘勻。

幾次急促的呼吸後,心口傳來猛烈的跳動,腦神經連帶著尖叫般地疼痛起來。

應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隻是情緒要崩潰了,整個人身體狀態也到了崩潰邊緣。

他低低地哭出了聲:“我應得的,我應得的……”

陷入了夢魘一樣,隻呢喃著這四個字。

應鉉海到底是做父親的,看應彬這樣,即便是覺得他蠢而想生的氣,也都先儘數散了。趕緊叫人把應彬送回家,叫上家庭醫生好好調養。

他知道是應彬的錯,但也覺得對於孩子的刺激太大了。

思考良久,他決定和路澄私下見一麵。

等路澄到達瑞慈,被應鉉海的特助帶著去見他的時候,也第一次走進了瑞慈高聳的辦公大樓。

站在總裁專用的直達電梯裡的時候,路澄在想應鉉海到底想和他說什麼。

怎麼維護應彬?還是怎麼找借口鎮壓他。

等終於坐到應鉉海對麵的時候,他近距離地看著應鉉海斑駁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

是個很有威嚴氣勢的老頭,鷹視狼顧,即便臉上帶著病容,可還是能叫人心底顫抖,提高警惕心和注意力。

問好之後,陷入長久的沉默。應鉉海想給路澄壓力,但路澄,實際上一直觀察著他。

從臉上打量到穿衣,垂眸看著應鉉海不自覺會發抖的手,手背青筋鼓起,密密麻麻縱橫著青色的血管,在鬆弛帶皺的手背上更顯得奪目。

他是個比自己實際年齡,還要老很多的老頭。

路澄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應鉉海也在觀察路澄。他看著路澄微微下垂的外眼角,看著他麵無表情時候無辜甚至帶著喪氣的神色。

看著路澄一頭自然卷,看著路澄慢吞吞擦著自己的金絲眼鏡,戴在鼻梁上。

應鉉海收回目光,聲音喑啞:“我替應彬,像你道歉。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很遺憾沒有教好他。”

路澄沉默著。

應鉉海拿出一份協議。

“如果你同意並且允許的話,我會出麵和雲途那邊談,《垂死公示》和《通天塔》兩本書的鏈接和過往收益,全部轉到你詢蒼的筆名下。”

路澄抬眼,盯著應鉉海。

應鉉海還是很大方的,也是知道不出血這件事情沒法和解,不和解瑞慈就沒臉了。

“至於精神損失費,我會叫律師擬給你一個合理的價格。”

他也確實要大出血:“我聽說你在開影視公司,我會賠償兩個影視製作工作室,和一個特效後期工作室給你。”

“你可以自己挑,挑盈利高、賬麵資金周轉快的工作室。為了避免員工有反對意見,工資福利等資金開銷,瑞慈仍然承擔。但產出隻屬於你的公司。”

路澄笑了一下。

真的是狠狠放血。

錢在哪裡,愛在哪裡,怎麼能說應鉉海不愛應彬這個兒子?

兩個影視製作工作室和一個特效後期工作室,路澄知道應鉉海的心思。是的,如果路澄接不下來,橙子喝喝直接被拖垮。

但給就是給,一旦路澄能帶得起來,橙子喝喝直接少奮鬥十年,帶著已成型的工作室叱吒風雲,嘎嘎撈錢。

路澄看著給的賠償,覺得嗯還挺有誠意。

應鉉海也提出要求:“我希望這件事情,就能徹底結束。小彬沒有分寸,但瑞慈還是要臉的。”

“……你也不用因為這個,接近小彬,騙他的感情。”應炫海還是沒忍住,這麼說。

路澄本來在想挖哪幾個工作室回去的時候,冷不丁聽到這個話,無語住了。

他看著應鉉海:“我沒有。”

麵對著應炫海壓迫中帶著不信任的眼神,他笑了起來:“我不相信愛情存在,怎麼可能用愛情騙誰呢?”

“應董覺得愛這玩意兒是存在的,是因為您妻子是文壇才女,她的作品改編影視,在前期幫助您在娛樂圈立住了地位。”

“而且她長得好看,名聲好,人脈資源廣,家境也不錯。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你也不會愛她吧?”

路澄說得很直白。

“愛情不過是利益交換。其實,世界上根本沒有愛情這個東西。”

應鉉海蹙眉:“你不能這樣說。”

雲瑞慈去世之後,應鉉海是靠著對她的愛才活下來的,這麼多年,也是靠著對於她的愛,才把取著她名字的瑞慈辦成這種規模的。

愛情是他賴以生存的東西,怎麼能被誰輕易否認掉呢?

“如果沒有愛情,婚姻是什麼?生出來的小孩又是什麼?”

應鉉海是真的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也是真的深刻真切地被愛過,所以他話裡甚至帶著不符合年紀和地位的天真。

“難道你要說你父母之間,沒有愛情嗎?”他居然這麼問路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