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陶婷起床烤了兩片全麥吐司當早飯,周瑤還在鹿城,說是周末才會回來。
她打開冰箱才發現果醬吃完了, 冰箱裡還剩一小塊黃油, 隻能搭配成一個不倫不類的菠蘿油湊合著吃。
早高峰依舊擁堵, 停車場門口又排起長隊,陶婷十點半還得去找趟路曉月, 她焦急地看著時間,心一橫打轉方向盤調頭離開。
陶婷把車停在隔壁商業街路口, 這裡早上沒什麼人,就是離寫字樓遠了點。
大冬天的, 陶婷走到十九樓的時候額頭上都出汗了。
她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 找到吳科林的辦公室。
“請進。”
陶婷打開門, 對方比她想象中的年輕, 看著也就二十多歲。
“我是市場部的, 叫我陶婷就行。”陶婷把手裡的文件夾遞過去,說, “我等會還有事,隻能先簡短地和你介紹一下我的想法。”
“這個徐總發我看過了。”吳科林推了下鼻梁上的框架眼鏡, 抬頭看著她說, “你直接跟我說你想要什麼樣的產品就行。”
對方的乾脆利落正合陶婷心意,她抽出一張產品概念圖, 向吳科林介紹道:“一個要求是色彩的飽和度要高,要足夠顯色,還有色係要全,這個盤搭配起來要和諧,另一個就是品質問題, 粉質要細膩,不能飛粉。在這些的基礎上最後就是成本,整個產品的定價不能過高,預算上還得給包裝設計留足空間。”
吳科林點點頭:“行,我懂你意思了。”
陶婷說:“具體的色係搭配我會再找設計部的商量一下。”
“我試試看,樣品做出來了再找你。”
雖然對方不苟言笑,但是說的話倒是挺讓人心安的,這下陶婷心裡終於有底了:“那我先上去了,你有問題隨時聯係我。”
“行。”
離開十九樓,陶婷站在電梯前,拿出手機編輯消息。
廂門打開,她一抬頭和裡麵的男人對視上。
“聊完了?”徐臨越往旁邊讓了一步,“這麼快啊?”
陶婷把手機放回口袋裡,走進電梯說:“嗯,他挺好溝通的。”
徐臨越幫她在控製麵板上摁下數字21,轎廂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陶婷卻覺得四周逼仄到讓人呼吸不暢,也許是因為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
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眼睛死死盯著牆上的廣告海報。
密閉的空間裡木質香和若有似無的玫瑰味糾纏到一起,二十一樓很快到了,陶婷說了聲“徐總再見”,拔腿就跑。
她身後的男人淺淺勾了下嘴角,抬手摁下關門鍵,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整個人定在原地。
陶婷踩著點走進路曉月的辦公室,喊:“姐。”
“看微博了沒?”路曉月嘴角掛著笑,“好多評論和轉發。”
陶婷剛拿出手機,路曉月朝她招招手:“你過來過來,在我這看。”
陶婷坐到電腦前,滑動頁麵快速瀏覽,有些不敢相信:“我們隻安排了推廣,沒買水軍吧?這麼多評論呢?”
路曉月說:“這說明我們的廣告具有很好的討論度,婦聯官博早上帶話題發了倡議,我們也在詞條的熱門流裡,根本就不用買推廣。”
陶婷回到初始頁麵,點開視頻。
從腳本到成片,裡頭的每一幕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前後快看了幾百遍。
鏡頭從窗外的天空緩緩拉近到光線昏暗的客廳,男人暴戾的辱罵和抽打聲越來越清晰。
緊接著畫麵模糊了一瞬,女人披散著頭發,眼尾烏青,麵無表情地坐在鏡子前梳頭發,纖細的手腕上紅痕觸目驚心。
與剛剛的混亂場麵相比,這一幕詭異的安靜。
她走出家門時,手裡捏著一封牛皮紙的文件袋。
畫麵又重新明亮了起來,女人走在公園的小路上,她哼著歌,手裡拿著一隻草莓冰淇淋,陽光下皮膚白皙無暇。
她坐在長椅上曬太陽,留意到旁邊在化妝的女人,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她很熟悉。
她看了一眼,回過頭,繼續舔食手裡的冰淇淋。
“我幫你。”
她握住女人顫抖的手,接過她手裡的遮瑕膏和刷子,抬手的時候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圈淡痕。
她們對視一眼,女人說:“我女兒快放學了,我想看起來精神一點。”
她蘸取遮瑕,點在女人的痘印和色斑上,說:“我們的臉上總有煩人的斑斑點點出現,所以有人發明了遮瑕,追求完美沒有錯。”
她舉起鏡子給女人看:“因為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
女人用手擋住臉頰的淤青,不願看鏡子裡的自己。
她從包裡摸出藥膏,放到女人的手上:“但傷痕不是瑕疵,它不需要被掩蓋,隻要你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就都會痊愈的。”
畫麵又切回到開頭的房間裡,女人坐在梳妝台前,用化妝棉擦拭臉頰,臉上的斑點浮現出來,但這次眼尾的烏青消失不見,她已從泥沼中掙脫。
看完全片,陶婷長舒了一口氣,一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
路曉月拍拍她:“乾得不錯。”
“都是大家的功勞。”
下午文森拎了好幾個打包袋來二十一樓,說徐總請大家喝下午茶。
大家熱熱鬨鬨地圍到一起分享壽司拚盤,文森悄悄遞了一份遞給陶婷,說:“你的在這裡。”
陶婷不動聲色地離開茶水間,回到自己工位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整份的鵝肝壽司。
“哎喲,有人偷偷開小灶呢?”
路曉月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陶婷做賊心虛,嚇得整個人一激靈。
“沒有。”她舉起餐盒,問路曉月,“你吃嗎?”
“我戒碳水呢,不吃。”路曉月拉近兩人的距離,小聲說,“記得跟徐總說聲謝謝啊。”
陶婷點頭:“知道。”
這一份吃下去她晚飯都不用吃了,陶婷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打了一句“謝謝徐總的下午茶”發過去。
她又叫來兩個實習生,把壽司分給她倆。
手機屏幕亮了,陶婷看了一眼,徐臨越回了三個字:不客氣。
那天陶婷當麵拒絕了他,後來又去二十三樓求助他,她現在也說不清自己到底算哪個陣營的人。
但既然徐臨越不表態,陶婷絕不會主動說什麼,她手頭要忙的事一大堆,無暇去猜老板的心思。
周瑤在鹿城出完差,又回老家待了半個月,說要把曬黑的皮膚養回來。等再次回到申城時,她行李箱裡一半是芒果乾,一半是火鍋底料。
“玩得開心嗎?”陶婷問她。
“開心啊,我愛大海。”周瑤把麵膜敷到臉上,“柯望還跟我畫大餅呢,說明年團建去泰國。”
“多好啊,我們公司今年年會在溪城,感覺我五年內都衝不出江浙滬了。”陶婷拆開一包芒果乾,撲麵而來的香甜氣味代表著不屬於她的自由。
“你沒年假嗎?”
“剛入職半年哪來年假啊。”陶婷歎了聲氣,拿起手邊的兩盤眼影,問周瑤,“你幫我看看,哪盤顏色更好?”
“新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