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業當天的盛大熱鬨為茜雀的升級轉型之路開了個好頭,加上線下門店的銷售額,第四季度茜雀的業績創了新高。
年底徐臨越在公司開年終總結大會,說今年所有人的績效獎金數目都會非常可觀。
陶婷坐在底下,看著意氣風發侃侃而談的他,拍著手和同事們一起歡呼慶祝。
然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一場大流行病以迅猛之勢席卷了全國。
冬季的天空總是暗沉無光,薄霧籠罩在城市上空,其下人心也惶惶。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茜雀的一切發展計劃,包括首都在內的幾家線下門店不得不停工。
最糟糕的是,年後由於封控措施,申城的三家門店僅剩一家還在營業,每日流水慘淡。
陶婷經常能看到徐臨越撐著下巴對著電腦屏幕發呆,她知道他在想對策,想走出險境的辦法,所以不去打擾,隻在每一個深夜發現他還沒有睡著時摟著他的腰鑽到他懷裡。
“睡吧。”她小聲說。
徐臨越撫著她的頭發,輕嗅她身上淺淡的玫瑰甜香。
過了會兒,陶婷聽到他啞著嗓子問:“你說我是不是總差了點運氣?”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會好的。”
線下門店營業受阻,幾乎一夜之間所有企業都把目標瞄準了電商平台。
三月在韓佳寧的帶領下,茜雀臨時成立了電商部,但這還遠遠不夠,他們需要專業的人來做專業的事。
今天下班陶婷去學校裡給陶迎楠送了點藥和零食,現在封校,學生們都出不來。
她回到家,徐臨越正坐在吧台邊上,手裡捏著遝紙。
“吃飯了沒啊?”陶婷邊換鞋邊問。
徐臨越合上筆記本電腦,把手裡的文件翻扣在桌上,回答說:“沒呢。”
陶婷看到他的動作,放下包,笑了笑說:“乾嘛啊?還有什麼商業機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不是什麼機密。”徐臨越臉色有些差,他最近基本沒有睡過整覺。
——“是裁員名單。”
陶婷拉開冰箱門,卻一下子忘了自己要拿什麼。
“什麼意思?”她回過頭,睫毛輕顫,“有我啊?”
“當然沒有。”徐臨越歎了聲氣,“有你的下屬。”
“誰?”
徐臨越說:“還沒確定,績效最後五名,去三留二。”
消息來得太突然,陶婷胸口悶堵,她不解地問:“怎麼就要裁我們市場部的員了?”
“新品銷售額跌成這樣。”
徐臨越話還沒說完陶婷就又開口:“那是我們的問題嗎?”
“質地不行、品控差、顏色重疊度太高、壓花不齊......”陶婷細數著差評,問徐臨越,“那不是研發部和工廠的問題嗎?”
徐臨越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太陽穴的脹痛說:“研發部現在動不了,能留住他們就不錯了。”
陶婷覺得荒謬:“那你就來動我的人?讓我們來背鍋?”
“他們也可以選擇去電商部做運營。”徐臨越說,“走的話,賠償金也不會少。”
陶婷冷笑道:“我謝謝你啊。”
“陶婷。”徐臨越撩起眼皮看著她,“我們每一天都在虧損,你知道我今天聽了多少抱怨嗎?”
陶婷說不出話,她都快呼吸不上來了,她隻知道她現在沒法和眼前的人共處一室,這個話題不能再聊下去。
“我媽今天說她不太舒服。”陶婷重新穿上外套,拿起車鑰匙說,“我去看看她,你記得吃飯。”
走到門口她又停下,出聲問:“誰走誰留,能讓我來定嗎?”
“也好,我把名單發你。”
砰的一聲響,大門落了鎖。
徐臨越手肘撐在桌麵上,弓背低下了頭。
他閉上眼睛,用力搓了搓眉心,頭疼,要煩的事太多了。
在這樣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他突然想起了某個慕尼黑的春日午後,那天陽光格外刺眼。
那會兒的徐臨越還算是個毛頭小子,心裡懷著一腔委屈和憤懣,咬牙朝August揮出了一拳。
現在那一拳結結實實地落回在他臉上。
他失神地想,原來坐在這張位置是這樣的感覺。
陶婷沒去父母家,直接回了彼岸春天。
她毫無胃口,一坐下就從托特包裡取出電腦。
徐臨越已經把名單發了過來,陶婷看著那幾個名字,心臟被揪緊似的疼。
這是她在茜雀的第五年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現在這個團隊裡的人幾乎是她一手組建的,誰走她都不舍得,但她隻能讓自己來選擇舍棄誰。
刪刪打打了半天也做不下決定,陶婷起身找來幾張白紙和筆,她需要理清思路,保持客觀。
在白紙上一項項寫下考核標準和這兩年市場部的重要項目,陶婷一邊回憶他們的表現,一邊為每個人打上分數。
把名字發回給徐臨越時,她卻沒能鬆口氣。
原來有一天,她也會冷漠地衡量審判,拋卻所有個人情感,隻看得到所謂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