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懸拒絕回私人醫院休養,直接回了半山彆墅。
他現在這幅身體,弱歸弱,究其根本是被精神壓力摧毀的。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沈懸還是叫私人醫生,在彆墅待命。
畢竟剛簽完遺囑,哏屁多少有點不禮貌。
沈懸是被阿耀抱進房間的,換好睡衣,光著腳坐在床邊。
阿耀打來熱水,一根一根幫他擦過手指,像是嗬護易碎的琉璃。
沈懸沉默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熟練如機器人一般。
這本書還有一個秘密,就是阿耀。
他沒有姓名,沒有記憶,不知來自何方。
他是沈家老花匠撿到的傻子,連阿耀這個名字,都是隨手起的。
傻子不傻,隻是沒有記憶,讓他孤僻、自卑。
沈懸愛花,沈夫人見他踏實、少語,便給他漲了人工,調去專門伺候大少爺。
阿耀十分珍惜這份工作,也很尊敬多病、善良的沈懸。
直到高心遠出現,阿耀被陷害,最終離開沈家。
沈懸離世後,阿耀被蔣家找到,親子鑒定顯示,他正是年幼走失的豪門金孫。
一夜間,烏鴉變鳳凰。
阿耀沒有忘記沈家、沈懸的恩情,終其一生都在與高心遠的遠海集團鬥法。
與其說是你死我活的首富之爭,不如說是一場絕望的複仇。
奈何他們都是書中人,跳不出命運捆綁。
阿耀回回敗北,萬年老二,不甘、憤怒與委屈,組成了他寥寥幾筆的人生。
書裡這樣描述中年阿耀:“蔣耀高大精壯,肩寬腿長。他的眼神如捕獵鷹隼,即使沉寂,也有著強烈的壓迫感……”
沈懸拉回思緒,阿耀正蹲在他腳邊,更換毛巾。
盆裡的水很燙,熱氣升騰,模糊了他的眉眼。
沈懸的目光,追著烏黑發梢,繞過雪白脖頸,和上麵霧青色的小痣,落在流暢緊繃的下顎線上。
“阿耀。”他輕喚。
阿耀馬上回應:“先生?”
他今年隻有十九歲,介於少年與青年間,身量完美,肌肉還沒跟上,薄薄一層,整個人均勻修長。
他五官硬朗,線條分明,卻有一雙特彆漂亮的黑眼睛。
瞳仁比一般人略大,燈光下,寶石一樣。
“沈先生。”阿耀蹲著沒動,手裡還拿著毛巾。
手落在他肩頭,拍了拍,沈懸說道:“你受委屈了。”
阿耀極少有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斟酌著說了兩個字:“沒有。”
大少爺待他不錯,但也不會顧及他的感受,更不會在塵埃落定後安慰他。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沈懸如高明的獵人,適可而止地接近。
阿耀利落地收拾好一切,特意留一盞睡眠燈,檢查妥帖後,才轉身離去。
剛走到門口,沈懸的聲音傳來:“阿耀,以後你搬到隔壁住,不用去樓下,麻煩。”
“知道了,沈先生。”阿耀的聲音,沒有太多起伏,隻是握住門把的手緊了又緊。
大門隔絕掉聲音,整個空間安靜下來。
沈懸側身,枕在一隻胳膊上,閉眼假寐。
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阿耀早晚會回到蔣家,成為不可一世的商界獵梟。
這麼好的棋子,當然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
……
沈懸沒有早起的習慣,但原身因為身體原因,需要標準作息。
八點整,他準時被叫醒,洗漱完畢,坐在露台上邊吃早飯,邊欣賞半山美景。
“沈先生早。”阿耀問好。
沈懸喪著臉“嗯”了一聲。
到底誰發明的早上好?早上分明一點都不好!
隻有棺材板被掀飛的憤怒!
餐桌上,純甜牛奶,小兔子薄餅,鮮花榛果,愛心煎蛋……
都是沈懸八歲以後,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東西。
“我能喝杯咖啡嗎?”
阿耀看向他,回應道:“不行。”
“……”沈懸腹誹,帥是帥,就是有點無情無趣。
年輕的皮膚健康飽滿,稍有瑕疵都會特彆明顯。
阿耀漂亮的大眼睛下,有淡淡青色,是沒睡好的痕跡。
“阿耀……”沈懸壞心眼地招手。
阿耀俯身貼耳而來,神情是一貫的淡定。
食指掠過他眼底,若有似無碰觸,沈懸低聲道:“你是不是沒睡好啊?有心事嗎?”
“沒有。”阿耀反射性摸臉,像壓到底的彈簧,瞬間彈回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