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一刀新月,風吹棚布呼呼作響,鬼影幢幢。
宋回抽完一整包煙,才撿起散落的支票,隻身離去。
坐進車裡,悔恨從四麵八方襲擊來,他後悔地狠狠捶打方向盤。
車子在空曠裡,發出慘烈悲鳴。
不僅僅是他的衝動,打亂了長線目標,而是他太高估自己,低估金錢的誘惑。
整整三千萬,足以砸暈世上99.99%人的頭腦。
可這樣一來,一切都亂套了。
降下車窗,宋回煩躁地點燃香煙,單手控製方向盤,很快開上環城路,奔馳在黑夜裡。
冷風吹透混沌頭腦,不,他還不能認輸,得想個辦法,把這一切圓過去!
……
沈泉醒得格外早,準確說一夜輾轉未眠,心中兜著惶惶不安。
大哥回來得很晚,他趴在門邊仔細聽著每一點動靜,企圖分析出今晚,他對宋回的滿意度。
天光乍亮,他便枯坐餐廳,在昏暗裡等待審判。
可惜,沈懸本著晚睡晚起,太晚不起的原則,讓他從早飯,等成了午飯。
沈懸討厭繁冗用餐禮節,二人午飯吃得相對簡單。
直至餐後,沈泉再也憋不住:“大哥,昨天晚上釣到大魚了吧?”
“嗯,釣到了,蠻大的,還很肥。”沈懸微笑。
沈泉咬唇,手指摳桌邊:“那……阿回,大哥還滿意嗎?”
“你不知道嗎?”沈懸故作驚訝,“他從我這裡拿走三千萬,以後都不會見你。”
“鏘”!
甜品勺子掉落桌麵。
沈泉大腦宕機幾秒,猛然否定:“不可能!大哥你騙人!宋回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他連告訴你的勇氣都沒有,你確定,你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嗎?”沈懸放下湯盅,直言不諱。
沈泉堅持:“我不信。大哥,沒人比我更了解宋回,這裡麵一定有誤會,我現在就去找他。”
他慌亂起身帶倒椅子,來不及扶,急走幾步,便飛奔向大門外。
“沈先生,二少這樣……”阿耀話到一半,就被沈懸伸手製止。
“這是他命中劫數,不被雷劈一下,絕對過不去的。”
窗外,一輛黑色林肯轎車,飛速駛離彆墅大門。
……
宋回是沉得住氣的人,先跑去幫阿姐搬家,還和和美美吃了頓飯。
全程那三千萬支票,就放在胸口,好像並不存在。
當密密麻麻的瑣事,自腦袋裡一絲一絲抽離,他才像吞了一口炭火,穿腸燙肺般焦灼。
等回到公寓,沈泉的電話,追命般襲來。
手機扔在床上,靜音,隻有來電顯示的光,在昏暗裡跳動。
宋回居高臨下,凝視著手機,神情冰冷,慢條斯理解開袖扣、領口,眼中是野獸捕獵的光。
“寶貝兒,怎麼了?”他枕著胳膊,在床上調整一個舒服姿勢。
沈泉語無倫次:“阿回,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大哥說、我哥……”
“你在開車?”宋回十分敏銳,“開車就專心點,彆讓我擔心。我在公寓,你過來嗎?”
沈泉是個易激動,淚失禁體質,宋回恰恰相反,冷靜、果斷,情緒相當穩定。
他沒有提一句昨晚相關的話,也不解釋,就憑一份胸有成竹的鎮定,足以擺布沈泉。
“哦,好的。”果然,沈泉立馬乖成一隻小貓咪。
宋回得意:“我等你,我也有話跟你說。現在,掛斷電話好好開車,讓我安心。”
沈泉走火入魔般照做,心中默背多遍的質問、疑惑,全都說不出口。
宋回走到窗邊,拉開厚實窗簾,秋日軟綿綿的光,傾瀉而入,填滿室內。
他認識沈泉十多年,早就摸透秉性,對方每一塊細小骨骼的毛病,他都了如指掌。
這種潤物細無聲的PUA,是他的傑作,沒人能超越!
宋回開了瓶紅酒,在沙發上,靜待獵物上門。
門打開,他就將沈泉抱個滿懷:“寶貝兒,擔心了吧,沒事的,你放心。”
“阿回,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要嚇我。”沈泉臉悶進他肩頭,深深汲取他身上的力量。
宋回用儘全力回抱他:“我收了你大哥的錢。”
懷裡的人僵住,下一秒他被狠狠推開。
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沈泉討厭這樣的自己,拚命抹去:“你混蛋!”
宋回滿目心疼,不顧拳打腳踢,執拗地抱住他:“是我不好,但我不得不這樣做,沈泉,我和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