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落荒而逃, 阿耀揪住規則的浮木,壓製瘋狂的貪婪,周末沒回半山彆墅。
沈懸一日兩次喝藥, 規律準時,連藥後偷吃梅子, 都是一顆點到而止。
周末晚間,他喝完最後一次藥,捏著梅子看了眼表。
阿耀今天是不會來了。
天氣漸熱, 他卻把居家服穿得整齊,連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似乎在等待什麼, 又好像什麼都不期待。
精美的盒子裡, 九顆梅子, 猶如倒計時器。
沈懸破天荒, 吃掉第二顆, 吐出殼, 再吃了第三顆, 直到那一盒見了底……
阿耀按部就班工作,上手了第一個產業鏈收購案。
偶有時間不是釣魚, 就是在沙龍學調製香水。
把自己擠成個忙碌的陀螺。
他想, 總有人會等下去的,熬儘一生,是否能換來一句:有可能吧。
兩周後, 他再度接到曾婭的特殊聯係, 她得手了。
她趁沈兆威醉酒,輕而易舉複製到第一個密碼機。
至於沈兆隆,她先是假意答應沈兆威, 用自己的身體,去修複兄弟二人的隔閡。
然後,留下蛛絲馬跡給沈兆隆老婆盧莉。
騙的沈兆隆上鉤,趁其醉酒洗澡,成功複製到第二個密碼機。
當沈兆隆搖搖晃晃,走出浴室欲行不軌。
盧莉分秒不差打上門來。
沈兆隆掩麵而逃,盧莉帶人將曾婭打得遍體鱗傷。
最後,她把曾婭扒光,綁在汽車後備箱上,準備遊街。
怕驚動沈懸,兩家全體上陣,這才把瘋了的盧莉攔下來。
曾婭全程一聲不吭,沉默數著他們的罪惡,心裡念著:全都不得好死!
阿耀叫人檢查曾婭帶來的東西,複製的係統與原機運行如出一轍。
事情到這裡,沈兆隆、沈兆威暫存地下錢莊的黑錢,在阿耀眼中,如探囊取物!
另一麵,沈懸多次提示,已到了與警方聯手,追討黑錢的最佳時間。
阿耀隻應承著,但毫無作為。
可以說,他在肆無忌憚,為沈兆隆、沈兆威爭取處理黑錢的時間。
釣魚、溜魚,哪裡有扔個電棒,電死全場來的痛快?
阿耀根本不是個正常的釣魚佬,釣魚不過是一種和藹可親的偽裝,修身養性就是個屁!
拿到複製卡後,他開著那輛沃爾沃,在郊區見了黑水劉。
黑水劉震驚裡透著興奮,欣然答應,向阿耀透露了他的“螞蟻船”和“大飛”,以及水路情況。注①
阿耀很大方,隻負責提供密碼,全盤指揮、處理都交給了黑水劉。
黑水劉起初詫異,轉念一想,阿耀是外行,瞎指揮怕是要一起翻船。
畢竟術業有專攻嘛,彆看阿耀年齡小,做事倒也大氣。
黑水劉小心思昭然若揭,貪婪與得意,掩蓋掉那點微不足道疑惑。
兩人將最終動手的時間,定在下周五晚上。
黑水劉開門下車,阿耀降下車窗叫住人。
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隻手伸出車窗:“祝你,馬到成功。”
黑水劉彎腰,盯著那隻手,受寵若驚,連忙握住:“耀總客氣,恭喜發財啊!”
阿耀微抿嘴,剛開始笑意很淡,逐漸擴大,最後肆無忌憚笑出聲來。
黑水劉在他古怪的笑聲裡,縮了縮脖子,感覺五月天裡,怎麼還有點涼意?
……
阿耀與黑水劉、曾婭沒有任何通信聯係。
見麵約地點,靠得是釣魚論壇發帖,聯係非常隱蔽。
改裝過的沃爾沃,裡麵有電子乾擾裝置,錄音錄像全無可能。
每次停車,阿耀都會檢查副駕,不讓留下蛛絲馬跡。
這回,他還是在座椅上,發現一根長發,應該是曾婭的。
這輛車不能留,但它要消失的合情合理。
阿耀甩上車門,習慣性擦手。
潔白濕巾,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一根一根擦過手指。
車窗上映出他陰沉狠戾的臉……
今年,厄爾尼諾現象席卷全球,海城也沒逃過蹂//躪,五月底熱浪提前來襲。
極端高溫肆虐,部分地區發出三十九度預警。
主城、近郊也進入三十七八度的燒烤模式。
這種天氣,也隻有釣魚佬無所畏懼了。
阿耀墨鏡、防曬服,專業釣具一應俱全。
詭異的是,他從香水沙龍出來,啟動沃爾沃,向近郊漁場駛去。
他看過天氣預報,那裡今天下午最高氣溫,可達三十九度。
漁場是個私人小漁場,坐落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果園後,偏僻清靜。
缺點就是沒有停車的地方。
漁場老板,高溫天也十分敬業,跑出來說,可以把車停到前麵院子裡避陽。
阿耀不想麻煩,謝過他的好意,直接把車停在路邊。
這裡毫無遮擋,熾烈日光直射而下。
汽車很快就會變成燒烤鐵板。
阿耀卸下釣具,再度返回駕駛座,車內悶熱不已。
他掏出隻剩半瓶的香水,再拿出針管,裡麵是酒精。
琥珀色香水,被酒精衝淡,細細的加壓水線,像一隻蜇人的水母,騰起來張牙舞爪。
阿耀麵無表情搖勻香水,拔掉噴頭,讓它在密閉車廂內恣意揮發。
最後,將一塊錢的方便打火機,和它一起放在擋風玻璃前。
直射的陽光,讓兩種液體,在容器內發出詭異的光。
安置完畢,阿耀戴上帽子、墨鏡若無其事離去。
高溫炙烤的下午,漁場隻有他一個客人。
防曬棚裡,阿耀帶著耳機,全神貫注釣魚。
浮漂抖動著,一條肥碩大魚,垂死掙紮,翻騰出巨大水花。
阿耀不急不躁,起身收線。
大魚沿著池塘邊緣,拚命撲騰,三四個來回不得脫身。
最終精疲力儘,搖搖晃晃地落入漁網中。
阿耀戴手套,拇指卡進魚嘴,把它拎出來,迎著刺眼陽光,看了看。
魚很大,鰓是新鮮的紅色,魚鰭不服氣地支棱,渾身鱗片反射著冷銀色光芒。
突然,瀕死之下,大魚魚尾狂甩,發腥的水珠飛濺阿耀一臉。
他伸手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頰,摸到注射針管,那裡麵還剩些酒精。
阿耀一瞬不瞬盯著大魚,麵無表情,將針管紮入鮮紅扇動的魚鰓。
拇指向前一推,剩下的酒精,全數注射進大魚體內。
大魚掙紮得更加起勁,在禁錮下扭動,慢慢變成抖動,最後魚尾垂下,僵直而亡。
阿耀把魚扔在一旁,拿濕巾擦臉和手指。
突然,漁場外傳來驚呼聲:“著火了!誰的車子啊!著火了!”
阿耀此時已重新掛餌,甩杆落座,戴著耳機,充耳不聞。
墨鏡遮蓋下,黑沉沉的虹膜,閃過一絲笑意。
漁場老板聽見聲音,連忙跑出去。
不久,他邊喊邊跑回來:“老板!你的車子爆啦!快去、快去看看啊!”
他一手拎著滅火器,一手抓住阿耀的衣服。
阿耀摘下耳機,佯裝茫然:“怎麼了?什麼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