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要多休息,你是一點都不聽。”阿耀從後麵環抱著,順手抽走文件,“還有一點,我念你聽著,想睡就睡吧。”
他的聲音帶著埋怨,帶著誘哄,甚至是強硬的。
沈懸白天晚上的咳嗽,睡眠又短又淺。
他其實很困了,腦子是一灘漿糊,隻是不服輸,非要攪合兩下才甘心。
阿耀的身體從後麵迎上來,與沙發被形成個舒服的夾角。
沈懸困在裡麵,有點懊惱又貪戀,不太高興地埋進去,像跌入一個乾燥舒適的巢穴。
阿耀把毯子拉到他胸口,又怕滑掉,在他頭頂說了句:“大哥,抓著。”
沈懸在迷糊裡,居然乖乖聽話了。
一個狡黠的微笑,短暫閃過,阿耀根本沒看文件,一字一句將內容徐徐道來。
文件是有關懶魚港階段性工作的報告,大部分內容是他寫的,記得很牢。
沈懸剛開始還會問兩句,不出五分鐘,就開始打盹,頭一點一點的。
阿耀遊刃有餘地回答他的問題,最後幫他調整個舒適角度,不再說話了。
茶廳很小,沙發藤椅邊幾,完全安靜下來。
天陰著,雨綿綿,偶有不堪重負的水珠,砸在樹葉上,發出啪啪的聲音。
沈懸抓著薄毯的手落下來,阿耀如願以償,穿過他的胸前,拉住毯子,這樣沈懸就完全落入他的懷抱。
“阿崽,彆關燈。”沈懸提著最後一絲清明喃喃道。
一會沈泉要來,關掉燈他怕自己徹底睡熟,耽誤事情。
阿耀挨著他頸側,輕聲道:“大哥睡吧,我在呢。”
思緒墜入黑暗前,沈懸想著,他和阿耀的獨處,好像總是在雨天,纏綿的叫人害怕。
……
沈泉帶來懶魚港股權凍結的手續,趙開霽求爺爺告奶奶,終究沒能在七天內湊齊利息,實質性違約。
情勢對他們暫時是有利,萬宇和其他兩個股東,隻賣了百分之二十股權,另外的等著換股。
沈懸手裡有小股東的百分之十五股權,員工的百分之十股權,加上凍結掉百分之二十,約等於控製了四十五股權,離控股隻有一步之遙。
即使蔣家腦子壞了,強行加入戰局,搞到萬宇等人手上全部股權,也不過百分之四十五。
剩下是小股東涉案無法轉移的股份,和暫時不願簽字的員工股份,合計百分之十。
沈懸已充分考慮蔣家介入的情況,最差最差的結果,強勢如蔣家,也得坐下來跟他談!
沈泉有點著急,快步走到門口,直接推門而入。
迎麵看見,阿耀閉著眼,抱著他大哥在沙發上睡覺?
沈泉覺得有點起猛了,產生了不該出現的幻覺。
阿耀隻是假寐,聽見動靜立刻抬頭,與沈泉的眼神在空氣碰上。
沈泉麻了,下意識說了句:“不好意思。”
然後關上門退了出來。
他站在門口,拍了下腦門,又撓了撓臉,自言自語:“我為什麼要出來呢?”
接著他又壯著膽子殺了進去。
沈泉擱哪兒七進七出呢,阿耀已經把沈懸哄起來了。
沈懸這一覺睡得黑甜,除了綿綿不絕的雨絲,夢裡麵什麼都沒有,特彆酣暢,起來隻覺得又懶又累。
阿耀倒了杯溫水,試過溫度,才遞到他手中:“先喝點水。”
“謝謝。”沈懸窩在沙發裡,慢悠悠喝水。
他倆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氣氛和諧,彬彬有禮。
沈泉站在門口,手裡抓著文件,走過去也不是,直接開口說話也不是,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
他是早戀過的人,覺得哪裡不太對,又不太敢覺得。
直到傳來大哥帶著起床氣的聲音:“沈泉,你數螞蟻呢?!”
阿耀一直堵著他的視線,從沈泉的角度看不見大哥。
“哦,大哥。”他趕緊走過去,“大哥,身體好點了沒?”
沈懸伸手要文件:“沒什麼事,挺好的。”
太過自信的結果,他下一秒就開始咳嗽。
沈泉手忙腳亂找水杯,才發現一直都在阿耀手裡。
他心裡升起一陣說不清的彆扭,幾乎是從阿耀手裡扣出杯子。
“哥,喝水。”沈泉蹲在沙發邊,意外地殷勤。
阿耀心情很好,不跟他計較,全幅心神都在沈懸身上。
沈懸看完律師文件,突然想起老幺:“沈瑜回海城了?”
“嗯,被電子廠開除,還被拉黑,隻能回來找工作。”沈泉想起沈瑜就頭疼,“和他同學,在夜市賣魚丸呢。”
沈懸扭頭打了噴嚏,沈泉團團轉找紙呢,阿耀肌肉記憶,已將手絹遞了過去。
沈泉舉著兩隻爪子,表情冤得好似八哥。
“最近不太平,盯緊點沈瑜,你要多操心。”沈懸歎氣。
沈泉說道:“大哥放心,沈瑜身份外麵人很少知道,是安全的。”
“不,我不擔心這個。”沈懸扶著腦門,“我怕他把夜市炸了。”
沈泉:“……”
阿耀:“……”
……
沈瑜和姚嘉運,被扣了工資,窮得雪上加霜。
兩人白天在窗簾作坊踩縫紉機,晚上到夜市幫人賣魚丸,監獄勞改都沒這麼苦。
夜市是新修的,統一收費辦卡,老板包了一麵八個檔口,從鐵板大魷魚一路賣到蛤仔煎。
沈瑜、姚嘉運負責賣魚丸、蝦滑,晚上七點上工,夜裡十二點收攤。
夜市離懶魚港不遠,價格便宜,有不少碼頭工人來兼職補貼家用。
他們最近總在說一個叫“耀總”的人,有人把他說得像活菩薩,有人恨他恨得牙癢癢。
沈瑜沒事乾,光膀子穿著圍裙,傻樂傻樂地跟著聽八卦。
直到他反應過來,他們口中的“耀總”就是阿耀哥。
而這天晚上,來吃夜宵的和打工的兩波人,因為“耀總”打了起來。
姚嘉運膽子小,拉著沈瑜不讓他湊熱鬨。
沈瑜著急,隻好跟他解釋:“你彆拉我,他們在罵我哥呢!”
“啊?你哥是‘耀總’?”姚嘉運傻眼,“耀總”可是這裡的大人物。
沈瑜開啟現場直編:“嗯,外號吧,我哥……在、在碼頭搬磚頭。”
說完,他都不敢看姚嘉運匪夷所思的臉,泥鰍一樣鑽進人群。
沈瑜聽見那群喝醉的碼頭流氓,大聲叫囂著,早晚要弄死阿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