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敞開了性子,含璋總能從他的神色中瞧出他高興不高興。
他沉下眉眼的時候,眉骨中情不自禁透出來的,是從小養出的帝王氣勢。
他和彆的皇上又不一樣,從小被多爾袞壓製,到了十四歲才得以親政,親政後,雖還有鄭親王從旁輔佐,但已經是說一不二的少年帝王了。
他不高興的挑起眉峰,眉梢骨裡,總帶著幾分睥睨恣睢。
她現在就瞧出來了,福臨不高興了。
含璋稍稍坐起來點,誰知她一動,胸骨底下就被福臨攥住,福臨以為她要跑,目光都沒落下來,手就先掌住了。
含璋紅著臉,隻好不動了,冒著熱氣的掌心,貼上了福臨攥出來的手骨。
她輕聲說:“佟妃三月生產,如今產後還不足四個月呢。三阿哥的吃食不用佟妃提供。可產婦的身子還是要顧及的。臣妾聽說,佟妃生三阿哥的時候不是那麼順利,現如今還在將養。”
“外頭太陽大,天氣又熱,三阿哥身邊雖有奶娘照顧,終究抵不過親額娘。佟妃受了暑氣,回去要是中暑病倒了,誰來照顧三阿哥呢?”
“皇上隻當憐惜三阿哥,讓佟妃進來吧。”
福臨有一腔慈父心腸。
他幼時不是深得父王疼寵的皇子。倒是親額娘深深疼愛他。
後來又遇上個步步緊逼的‘皇父攝政王’。
福臨小時候並沒有什麼太過溫情的父慈子孝。
如今有了幾個孩子,他都是儘可能的給他們提供好的生活。
大清入關後,一切事情千頭萬緒,福臨很少有時間能陪伴孩子們的成長。
但愛護孩子們的心是不會變的。
提起三阿哥,他想起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團子,心就硬不起來了。
他靜靜的看著含璋。
親親密密貼著他的小皇後,滿身蓮香,福臨覺得自個兒身上也是甜甜的。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麼唇脂,柔軟清透,吃進去也是甜甜的。
綽爾濟家養了個好女兒,心思清澈如水,她才不像南苑裡養出來不知道躲人的傻麅子呢。
福臨想,她是養在南海裡遠離人煙卻又最親人的大東珠。
不見罪惡,滿目光亮。
滌蕩淤泥,但生暖香。
“叫佟妃進來。”福臨對外頭說。
福臨微微轉了頭,就這麼一會兒錯開了眼,就沒瞧見,他懷裡香香軟軟的小皇後,瞧著微微瞌開的窗扇,瞧著那外頭露出來的一點點宮簷,靈動無聲的囅然微笑。
若有熟悉含璋的人瞧見她這樣笑,心裡頭必然知道。這位可不是甘願被人騎臉欺負的主兒。
她這麼一笑,有人就要倒黴了。
吳良輔哎一聲,忙出去通傳了。
他在外頭站的腿都麻了,總算是等來了兩位主子的決斷。照這麼看,是皇後娘娘占了上風麼。
吳良輔沒時間往深了琢磨,趕緊請佟妃是正經。
含璋臉還是紅撲撲的,福臨抱著她坐回坐榻上,把小鏡子放下來,擱在桌案上,也不抱著她了,兩個人並排坐一塊兒。
正正經經的模樣。
可誰也不知道,誰也沒瞧見,福臨剛才摟著她的小腰,親著她的小嘴兒,還一手給她整理鞋襪衣裙的玩世不恭。
佟妃進來還有一會兒呢,含璋趕緊掏出懷裡的翡翠小鏡子補妝。
唇脂放在手指長的細細的小管子裡,含璋抓緊時間抹了兩下,自己對著小鏡子抿了抿,勾勾唇笑一笑,又是麵色紅潤光彩照人的小皇後啦。
胭脂水粉倒是不用補了。
福臨親的她臉蛋紅潤潤的,比上妝還自然呢。
補的很滿意,含璋含笑把小鏡子拿下來,一轉頭,瞧見福臨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手裡的翡翠小鏡子。
含璋心頭警鈴大作,立刻滿眼戒備,連忙把小鏡子收到懷裡貼身放好了。
福臨叫她這樣逗笑了:“怎麼?怕朕搶走啊?”
含璋都緊張的快哭了:“這是我的。你不能再搶了。”
那一個她還沒拿回來呢。
前幾天她還做夢福臨搶她的小鏡子。就是沒再哭了,可心裡委屈呀。
福臨卻溫柔一笑:“過幾天還你。不搶你的東西。”
含璋眸光大亮:“真的?”
福臨眸光深深,含笑嗯道:“真的。過幾天,朕給你一個驚喜。”
含璋高興了,大眼睛裡是活潑潑的喜悅。驚喜嘛還好了,主要是福臨答應把小鏡子還給她了。晚幾天就晚幾天嘛,她等得起。
高高興興的含含小皇後完全沒有注意到,年輕帝王含笑的眉眼裡,藏著深切的誌在必得,還有並不滿足於用小鏡子的饕餮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