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福臨的目光,含璋看見他晃了晃手裡的那本書,輕聲問她:“含含不愛看這個嗎?”
福臨想,如果小皇後也感興趣的話,那該多好呢。他總有些疑問,也總有些心得,想要和他的小皇後一起探討一起學習。
含璋極大幅度的搖頭,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的頭發甩起來了,就是動作太大有點頭暈,她連忙不搖了。
含璋想,她應該表達清楚自己的拒絕和不喜歡了吧?
含璋說:“我不愛看這個。我就是紅塵一俗人,愛吃愛喝愛玩愛鬨,想要漂亮,割舍不下紅塵的一切繁華。我心裡太滿啦,裝不下這些空想。”
含璋心想,我絕不要和福臨在講佛上頭有什麼共鳴。也絕不要讓他有什麼錯覺,讓他以為她可以被培養著和他一起學習。
天下最尊貴的一對跑去學佛講佛,難道最後兩個人一塊兒對人世間的一切失望,然後一起遁入空門嗎?
想象了一下自己剃光頭的模樣,含璋狠狠的打了個寒顫。
不要。她絕不要。
她不僅自己不想要。這會兒看著年輕的福臨,想著一些年後,想著他會做的那些事情。
她原本隻是看客旁觀的心,也發生了一些改變。她走入到了福臨的少年時期,走入到了他曾經經曆過的那些生活。
他毫無阻礙的接納了她。
讓含璋在這裡有了更多的實感。讓她的心裡在這個紫禁城裡滿滿的裝入了一些東西。
她觸摸自己的內心,看到她的心在說,她也不想要福臨走上那樣一條悅納自己的道路。那不是好的歸路,更不該是一個帝王的去路。
如果人世間讓他那麼痛苦的話,她又是不是能做些什麼,讓他少少的沉迷其中,讓他快樂一些,讓他得到更迷人的體驗,以至於不要丟下一切,不要最終逼著自己那麼苦那麼難呢?
福臨深深凝視著含璋。
懷裡的小皇後目光淩淩,她的頭發放在前頭,幾乎是落入他們兩個人的懷裡。
前兒才洗過的,她不愛用頭油,也不知是用的什麼,頭發順滑馨香,那香氣沁人心脾,福臨百聞不厭,甚至想把臉埋在她的發間細細嗅聞。
福臨把手上的書冊合上了,放到了桌案上,他幾乎又是用一種讚歎喜悅的目光看著含璋:“含含有慧根。”
含璋就怕聽見他說這個話,什麼慧根不慧根的,她怕福臨下一秒開始拉著她講佛。
連忙抱住福臨,翻了個身,幾乎是半個身子都放在他懷裡了:“我困了。我要睡覺啦。”
福臨的笑容溫柔起來,在小榻上,他睡在外側,護著懷裡的小皇後,輕輕撫了撫她的脊背:“好了。睡吧。”
半晌過後,閉著眼睛的含璋幽幽睜眼,對上福臨含笑的眼眸,輕聲道:“皇上這樣,我怎麼睡嘛。”
福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夜夜他們都是親近的。
福臨給予她很多,相對的,她有時候累的軟了,給福臨的就比較少。
福臨心疼她,怕她疼,碰她就更少了。很多時候,福臨都是自己解決的。
含璋也想,她硬生生的把年輕的皇帝弄成這樣,她還是有責任的啊。
先前也不會想那麼多。現在兩個人貼在一起,這夏日的衣衫輕薄,含璋清晰的感受到福臨對她的心思,這小臉紅起來的同時,哪還睡得著呢?
明明可以用兩個小榻拚起來睡,可福臨為了追求親密,追求原生態,想讓她體驗他之前的生活,就不肯,非要兩個人這樣親近的抱著。
這樣就真的有局限,不好做什麼太大的動作了。
含璋現在就想,福臨老是這樣熱著,會不會對他的身體有什麼影響啊?
他年輕力壯,正是最有體力的時候,但是又不能肆意的對她……這要是真有什麼影響,等她準備好了,福臨又不行了怎麼辦?
含璋很為自己的快樂生活擔憂啊。
福臨正是為含璋深深吸引的時候。
他覺得,每和小皇後多相處一夜一刻,他的心靈對小皇後的著迷就又多了許多。
哪怕是在這個小隔間裡,在這個承載了自己少年時光的屋子裡,他也不能停止對小皇後的渴念。
可是在心裡的某一處,他似乎又不想做些什麼。
他清楚的感知,他的心裡好像盤踞著凶f獸,若真的放出來,小皇後她承受不住的。
可真要對小皇後做些什麼,他又舍不得她疼。
不能儘興已有多日了,一直忍著怕是還忍得住。若是叫他不忍了,恐怕就真的忍不住了。
飲鴆無法止渴。隻可能比以前更渴,更難以滿f足。
福臨親了親含璋光潔的額頭:“乖。就這樣,睡吧。”
含璋抬眸,看了看福臨的眼睛。
他的眼睛墨黑深邃,在虛緩的燈燭裡,他的身影火f熱又高大,他的存在不容忽視。
他好像不快樂。好像在這個小隔間裡,他無法快樂。
含璋的目光輕輕掠過那本放在桌案上被翻閱過無數遍的書冊,又停在那個佛格藏書上片刻。
她還就不信了。福臨他能割舍掉世俗的快樂嗎?
他這麼貪戀的人,給他一點回應就鬨上一整夜的人,究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願意割舍掉一切快樂的呢?
他現在又沒有愛上董鄂氏。又沒有嘗過失去‘摯愛’的滋味。
含璋決定,讓他嘗點彆的滋味。
她把自己的手送到福臨的手裡,小鹿般的眼睛裡帶上了絲絲勾人的熱氣,她貼近了福臨的耳朵。
她幾乎是在用氣聲說:“皇上,我不想睡。”
福臨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於是,重重握住了她的手。
含璋還是哭了。儘管她的睡裙皺巴巴一團,但是她其實沒有被怎樣。主要就是她的手。
手臂很酸啊。含璋抹著眼淚,抓著福臨的衣襟,福臨輕聲哄著她的話一句也沒有聽到。
“你怎麼那麼久啊。”
“我都說了等一下,你還,還不停下來。”
“我的手指甲都讓你折斷了。嗚嗚。”
含含小皇後委屈極了。她養了那麼久的指甲尖尖,斷掉了。不疼的,福臨其實本來很小心的,但是後麵就有點失控了。
然後就斷掉了。其實當時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因為在斷掉的時候,世俗的快樂在一瞬間降臨,兩個人都沒顧得上。
是後來,含璋扒拉她自己的睡裙才看見的。
兩個指甲尖尖斷掉了。含璋抹著眼淚想,又要重新養了,嗚嗚。
最重要的是,福臨是真的有點失控了。她越哭,他就越凶。可能是含璋的柔軟與配合讓他很沉浸,似乎有那麼些肆意的快樂。
以至於後來含璋看事情不對,叫他停下來,福臨沒能停下,然後溫熱,就衝上了含璋的嘴角。
她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呢。下意識嘗了一下,福臨那一瞬間眸色深的,含璋都下意識往後退了,被他捏著後脖子又摟在懷裡了。
睡裙皺巴巴一團,福臨抱著她,含璋最後聽見一句,對不住。
含璋用手背抹掉眼淚,抓著福臨的手,掛著眼淚珠子的小臉看向福臨:“為什麼要道歉?”
“我又沒有怪你。我就是,隨便抱怨一下嘛。就是,你有點太凶了。”
這是她自個兒願意的。福臨凶得很,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
她可能不想讓這小隔間裡滿架子的書把福臨框住了。
福臨深深看了含璋一眼,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麼了,卻將他的小皇後抱得更緊了。
他的含含可能不知道,她的一句我又沒有怪你。將他心中關著凶獸的牢籠枷鎖解開了多少。
他看著懷裡的人,還輕輕捏著她的後脖子。
——她大約不知道,她會從他的心裡放出什麼吧。
緩了一會兒,福臨要起身,要人送熱水進來。
總是要擦洗一下的。
他——和她的手,可能需要梳洗一下。
福臨愛憐地想,畢竟他的小皇後是那麼柔軟又愛乾淨的小姑娘。
可敞著的衣裳卻被人拉住了。
福臨垂眸,對上含璋閃爍的目光:“那個,我困了。先不要弄了。我們睡覺吧。”
含璋強撐一回,這會兒都困得不行了。
福臨有些遲疑:“可是你的手——”
含璋臉紅:“在你身上擦過了。乾淨的。”
福臨還是遲疑:“那你的臉——”
含璋大臉紅,抱住他,把臉埋到他脖子裡:“彆說啦。睡覺!”
小皇後有點凶凶的。
福臨就笑了。睡覺就睡覺。都是用他外頭那件衣裳擦過的。擦的可乾淨了。
可是味道呢?味道能去哪裡擦掉呢?
滿屋子都是他的味道。
她的臉上,嘴角,手上,都是他的味道。
福臨看看懷裡的漂亮柔軟的人兒,又看看桌案上的燈燭,看看身後的書架子。
唇角勾了勾,目光又落回含璋的身上。
好像,他的心也被填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