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寶日樂十八歲,他都二十一了呀。
嫡福晉的位置,不可能空缺那麼久的。
看見博果爾露出遲疑的模樣。
含璋乾脆痛快地把話說完:“我不可能把寶日樂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嫁給郡王。郡王所謂的等兩年成婚也是不必的。”
“我不想寶日樂成婚後,要侍奉你,侍奉貴太妃,還要辛苦為你孕育子嗣。女子年紀太小了生下的孩子,對女子和孩子都不好。我也不妨告訴你,十八歲才是將將長成的時候。她也不背負著傳宗接代的任務,正該是最好的年紀才成婚的。”
含璋這樣明白的說出來,比福臨那樣一通臭罵還要讓博果爾清醒。
讓博果爾意識到,他方才所說的一切都是個笑話。
難怪皇後娘娘會那樣笑。那是在笑話他癡心妄想吧。
他自以為替寶日樂安排好了一切,卻才知道,人家壓根就不稀罕這些,壓根就和他不合適。
博果爾不禁覺得有些挫敗,更有些失落。
難道他和寶日樂,就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嗎?
含璋最後下了一劑猛藥:“聽聞前些時日,貴太妃挑了兩個模樣好的宮女送去了郡王府上。郡王到了該知人事的年紀。”
“但貴太妃說,郡王沒有要。回說兩個女孩子不好看,不是郡王喜歡的。郡王想自己挑,不必貴太妃操勞了。”
“我問一句,如今郡王挑著可心的人了麼?”
博果爾艱澀道:“奴才還沒有。”
賜婚的事讓他方寸大亂。他還沒來得及挑,是想先將嫡福晉的事情先定下來的。
博果爾甚至想,寶日樂若給他做嫡福晉,還有兩三年才能入府,那府裡肯定是要先有側福晉主持中饋的。
定下嫡福晉後,博果爾還想選個側福晉,再有侍妾進府,也就是了。
可到了這個光景,這些話,博果爾是打死也不敢說了。
含璋微微一笑:“郡王,我家寶日樂的夫婿,還有一條要求。寶日樂十八歲成婚,夫婿當然要與她年歲相當。或者大一些也無妨。但是夫婿要沒有碰過女子的,身邊乾乾淨淨的沒有過彆的人。我想要寶日樂清清靜靜快快樂樂的過二人世界。不想他們中間有任何人插.足。她的夫婿,絕不能招惹她傷心。”
“我想這一點,郡王是無法做到的吧。”
“既彼此無緣,又不合適,郡王就撒開手吧。”
博果爾連番受到打擊,再也忍不住了,他直起身體,逼視著含璋道:“皇嫂,您何須如此苛刻呢?”
“您和皇兄不也是——”
“博穆博果爾!”福臨眸中蓄滿冷意。
博果爾隻好不說了。可他滿眼不忿,滿目不甘。
含璋微微垂眸,笑了一笑:“是啊。你皇兄自然不符合這個標準。可是我嫁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有嬪妃有孩子了啊。誰能知道,他會娶我,而我又會嫁給他呢。”
“博果爾,你既然覺得苛刻,那這些要求就不適合你,你也做不到。將來,自然也會有疼愛寶日樂,待她如珠似寶的人。他不會覺得這些條件是苛刻,他反而心甘情願,甘之如飴。難道隻有女子為愛守身,男子就不成麼?”
“這世上,總會有人願意隻守著一個心愛的人過日子的。”
博果爾啞口無言。心中不甘,失落,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想說就這樣的條件,將來還會有人敢娶寶日樂嗎?還會有人能娶寶日樂嗎?寶日樂一輩子嫁不出去,豈不是要做沒人要的老姑娘呢?
可想著那個活潑小丫頭的眉眼,這些會傷害到她的話,博果爾又舍不得說出口了。
“皇兄,我——”十五歲的博果爾,好似第一次嘗到了挫折的苦澀,“讓我想一想吧。”
福臨說:“那你快些想。達爾汗親王的小格格,還是有很多人求娶的。”
“寶日樂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此事到此為止,朕和你說過,這事是絕不會成的。不必再多想了。”
博果爾給福臨磕頭:“奴才知道了。”
博果爾告退,含璋望著他的身影說:“如果今日之言,你敢透露給寶日樂——”
“今日之言,你敢透露給寶日樂半個字,朕就將你扔到南邊去。五年不許回京。朕會直接賜婚,此生,你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寶日樂了。”
博果爾的目光顫了顫,跪下領旨,而後才慢慢走出去了。
博果爾出去了,含璋才將手裡失了溫度的手爐擱到書案上。
下一瞬,她的手就被攏入了福臨溫熱的掌心裡。
唇上一片溫軟,是福臨蜻蜓點水的親吻。
那柔軟唇瓣貼著她的,不進不退,含璋沒有閉眼,望進福臨幽深如墨的眼眸中,唇瓣若近若離,福臨的目光卻始終深邃。
眼眸中她小小的身影,搖曳動人。
含璋啞然失笑:“皇上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我呢?”
福臨撫了撫含璋的脖子:“朕讓你受苦了。”
“嗯?”含璋似乎跟不上福臨的思路。
“不隻是朕。”福臨道,“還有濟度,也讓你姐姐受苦了。”
他從不知道,原來他的含含對寶日樂的婚事是這樣安排的。
他不同意博果爾娶寶日樂做嫡福晉,隻是因著寶日樂年紀還小。也想到含璋大約是不願意寶日樂嫁給博果爾的。因此罵了博果爾一頓,不想他再這樣癡心妄想。
卻沒有想到,她想給寶日樂尋的是那樣的人家。
那要是照著她那麼說,他和濟度,都是不合適的。
福臨忍不住想,會不會就是因為兩個姐姐沒能如願,所以才希望最小最受疼愛的妹妹如願以償覓得良人呢?
含璋聽懂了,笑得不行,捏著福臨的手指還在笑:“皇上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我這個話是說給襄郡王的。可不是說給皇上的。”
福臨很執著:“可是朕聽見了。朕很在意。”
“皇上和簡郡王不一樣嘛。和襄郡王就更不一樣了。各人有各人的情形。皇上彆對號入座啊。”
含璋哄著福臨,“皇上不是最不喜歡和旁人比較的麼。這話說完了,博果爾娶不上寶日樂,事兒也就罷了。皇上彆多想。”
可由不得福臨不多想。
隻要一想到含璋方才的那些話,福臨幾乎和博果爾一樣,沒有一條能對得上的。他心裡就總有著一種後怕。
如果不是當初賜婚的聖旨,如果不是當初太後與他擇定了她,那麼她又會嫁給誰,又會叫誰如珠似寶的捧在手心裡疼愛呢?
他的含含,會不會就和如今的寶日樂一樣,被高雲護著,被綽爾濟護著,不嫁到京城來,就在蒙古,甚至就在科爾沁挑一個可心的夫婿。
等年歲大些再成婚,然後讓那小子守著她一個人高高興興的過日子。
福臨想著想著,甚至把自己想醋了。開始吃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成為含璋夫婿的人的醋了。
要真是那樣,還有他什麼事兒呢?
含璋看他這般患得患失,還試圖安慰他:“皇上,這不是沒有的事兒麼。不會發生的。我早早就接了聖旨,早早就到了皇上的身邊。賜婚的聖旨下來,哪還會另嫁旁人呢?”
福臨就問她:“那要是朕不是朕。沒有賜婚的聖旨。隻是兩家議親,你還會願意嫁給朕嗎?和朕成婚嗎?”
“這個……”含璋隻是稍稍遲疑了一下,就看見了福臨眼中受傷的置疑的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忙道,“會的。會的。肯定會的。我遲早是皇上的人哪。”
福臨看穿了她:“含含,你敷衍朕。”
福臨好似真的很在意。他想起當初,跟太後選定綽爾濟家的含璋格格時,沒有征求過綽爾濟的意見,是直接一道聖旨定下來的。那邊接旨,叩謝聖恩,沒有人去問過一聲,人家家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的。
含璋瞧著福臨緊抿的唇,她是知道了。這個人是鑽了牛角尖了。
其實這又有什麼要緊的呢?昨日之事不可追。都已經過去了,還去計較做什麼?難道還能重來一遍嗎?
願不願意的。最終是她含璋做了這個皇後。
含璋握住福臨的下巴,上頭的小青胡茬有點紮手。大約今日忙了,胡茬長出來,他都沒來得及再去刮一遍。
含璋湊上去,親親福臨的唇,青胡茬有點刺撓,她也都不在意,還用自己的臉蛋在上頭輕輕的蹭了蹭。
“皇上若不是皇上,兩家議親,皇上休了前妻,再來找我,那我就是個填房繼室呀。誰家的好姑娘沾親帶故的,還給前頭的人去做填房的?”
“皇上要真是這樣,我們家就不把我給你了。隻有聖旨賜婚,隻有皇上是皇上,才能得到我呀。”
福臨用胡茬頂開她的唇:“你,你敢再說一遍。”他明晃晃的不高興。
含璋不閃不避,柔軟的唇含住了他的胡茬,更將他的指尖納入其中,在福臨如淵水般深沉的目光中,她含著他,輕輕一笑。
“說就說。說我注定是皇上的人,怎麼了?”
若非如此。
怎會穿越三百多年的時光,來到你的身邊遇見你,成為你的皇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