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讓那些人看到,天花可以預防,不需要害怕恐懼成那個樣子。以後,人人都可以是‘大阿哥’,人人都可成為‘天選之人’。
歲歲還太小,她肯定是舍不得的。
“那還是我來吧。”含璋決定了。
孔嬤嬤一聽便著急了:“主子,主子千金之軀,怎麼能自己去試呢?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主子如今不是孤身一人,是該為五公主考慮考慮的。”
含璋笑了:“嬤嬤,種痘又不是什麼‘危牆’。”
“若我不去,還有誰能比我更合適呢?隻有我去試過了,知道這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風險的。才能放心讓寶日樂她們去種痘。要不然,皇子們也是不敢種的。等我們都種好了,才有推廣到外頭的可能啊。”
“你不能去。”
“要去也是朕先去。朕去更合適。”
福臨從外頭進來。含璋轉眸,瞧見他是更了衣的,也不知道在外頭聽了多久,服侍的人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呢。
福臨道:“也彆怪他們了。朕嫌熱走得快,朕進來的時候,他們還來不及出聲呢。朕就聽見你們說種痘的事。含含,你不許去,朕去吧。”
若照著這個話,福臨才來,想來也是沒有聽見前麵他們主仆的話。
福臨是更衣過的,等身上的熱意散了些,才從榻上把他進來就對著他爬過來的小公主抱在懷裡。
小公主一看見了她汗阿瑪來了,笑得更歡了,如今開始學說話,就是個愛說愛笑的女寶寶,尤其是很喜歡她的汗阿瑪。
見了福臨比見了含璋還要高興。
但小公主也不是見了誰都愛說愛笑的,不熟悉的人,還是往日裡那個酷酷的模樣。
見福臨逗著歲歲,含璋想也不想就說不能。
卻見福臨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也不知怎的,他一句話都沒說,她卻從他的眼神中看懂了他的意思。
她說:“這個種痘肯定是安全的。而且都傳承這麼久了,在人痘的基礎上改進為牛痘,風險就更小了。但是我去是可以的,你去就是不行的。”
福臨就笑了:“哦,你去便是可以的。朕去就不成了?那朕還覺得,朕去是可以的,你去就不行呢。”
他又學她說話。
含璋看了看長得很像的父女倆,小公主學著福臨的模樣歪著頭對著她笑,含璋心頭一軟,聲音也跟著柔軟了下來:“不是不行。是我先試過了,你再去,好不好?”
曆史上的記載,終歸還是梗在含璋的心上。
她不能讓那些事有一絲一毫發生的可能。福臨的第二任皇後博爾濟吉特氏,那可是活得很長壽的了。她一點事情都不會有。
而福臨,他就是死在這個天花上頭的。哪怕隻是種痘,可能個體的情況都有所差異,但是這不是順治十八年,含璋知道自己去試試,帶來的效果到了福臨這裡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她還是覺得不能先讓福臨去做這件事。
她本來就是出現在這裡的一個變數。既然能改變帝星的命運,又怎麼能讓帝星衝在最前頭呢?
“朕去。”福臨抱著小公主過來,親了親含璋的唇,不許她再問了,直接一錘定音。
含璋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福臨用指腹掩住了她的唇。
他的目光很溫柔:“朕知道,你需要有個人站出來證明種痘是可行的。普天之下,還有人比朕更合適嗎?”
“董鄂氏前生就是死在天花上頭的。朕不能冒險。也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朕先去,你也是一定要去的。朕與皇後步調一致,誰也不能再借此生事了。”
前生之事,福臨儘數不願意安放在自己身上。可細究起來,一切的改變都源自於含璋的不同。若是科爾沁送來的這個小格格還如同前生那樣的性情,他是斷然不會寵愛她的。
那麼,就真的有可能被董鄂氏迷惑。甚至會喜歡上旁的人。其他的那些深藏著目的的‘純情嬌怯’的嬪妃們。
那麼一切的軌跡,就如同前生是一樣的了。
那個福臨,大約身邊有董鄂氏相伴,心中的苦悶與痛苦仍舊沒有減輕,反而因為董鄂氏的來到而變本加厲了。董鄂氏寬解了他的情緒,舒緩了他的感情,卻也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了所有的矛盾。
生生熬乾了那個‘混賬’的心血。也讓他從不知保養,隻是一味的冒進,以至於到了後來,年紀輕輕二十歲就沉迷佛門,耗損身體,身上有了病症,以至於在董鄂氏死的時候,他也不大成了。
那個‘混賬’自己都說了怕是活不過十歲的。
福臨料想,這話應當是真的。董鄂氏去後,他推算那個‘混賬’怕是真的活不過十歲了。
真是可惜了那樣一番宏大的布置與籌謀。
既然有了改變,福臨當然要抓住機會,他要萬無一失的活下去。何況這樣的事,縱然沒有風險,或者風險很小,他也習慣性的將他的含含護著身後。
他是對她有過承諾的。
兩個人都有要先去的理由,也都有要保護對方的理由。
似乎互相不能說服。
福臨的一錘定音似乎都沒法讓含璋答應。
小公主在福臨懷裡看看自己的阿瑪,又看看自己的額娘,她太小了,不知道阿瑪額娘在爭論些什麼,卻本能的知道氣氛似乎僵持住了。
小公主眨眨眼,抓住含璋的小手指往福臨手心裡放,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喊著娘。
她這樣,倒是逗的含璋噗嗤一聲笑起來。
被小公主柔軟的小手抓著,含璋心裡的一口氣鬆懈下來,她含著一點水漾的目光望向福臨,主動去握他的手:“既然分不出先後,那我與你一起去吧。這樣一來,你能放心,我也能放心。”
一起經曆,一起種痘,最放心不下的人就在她身邊,隻有看著他經曆的整個過程,看著他真正種上了,知道他不會再被天花所侵襲,她才能真正過去這個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