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梳妝打扮這上頭,當今皇後的鑽研明顯比他額娘深得多。他額娘拿手的東西到了皇後跟前都不夠看了。
可皇後娘娘是真的隻用這些法子變美,而他額娘呢,是用來掩蓋些彆的營生和勾當的。
關於這一部分,貴太妃從沒有同博果爾說過。博果爾卻知道的這麼清楚,而且言語之中,似乎像是表明太後那邊也知道了似的。
貴太妃驚疑不定,心裡竟有些怕了,她很是不安的模樣看在博果爾眼中,博果爾乾脆道:“額娘想,為什麼額娘自己的籌謀,這麼多年都不成功呢?是額娘準備的不好嗎?”
他下了一劑猛藥:“不是的。是太後與皇上仁慈,放過了額娘。那些的人,都在差點犯錯之前,就被太後和皇上的人控製住了。消息到了額娘這裡,才是屢次不成功。”
“這兩年,皇上把這件事交給了兒子。兒子實在不耐煩像太後與皇上那樣了,兒子隻能驅散了額娘的人。從此之後,額娘不要再做夢了。靠額娘一個人,你也做不成什麼。難道放著眼前的好日子不過,額娘要自己去尋死,還要牽連兒子成為罪人嗎?”
博果爾甚至都覺得無顏麵見皇兄。幸而太後與皇上仁慈,不去追究這些事。也虧得太後說相信額娘的為人,額娘隻是一時的心氣不順,等有一日想清楚了,會好好做這個貴太妃的。
博果爾道:“太後說,與您是一道從那時候走過來的。和淑太妃一樣,都是有情義在的。太後不忍我沒了前程,才容您這樣。可要是再鬨下去,就不好收場了。太後說,老姐妹一場,您不能走錯了路,叫先帝顏麵上不好看。當年的麟趾宮貴妃,從頭到尾都是不該叫人看笑話的。”
貴太妃是真覺得像是一場大夢。所有人都醒著,就好像她一個人還活在夢裡呢。
卻原來她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以為自己躲在幕後誰也不知道,其實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是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這幾年,暗中汲汲營營的,和這個聯絡,和那個謀劃,以為那個董鄂氏是心灰意冷了不理她,卻沒想到全是被人控製了不能發聲。
貴太妃仿若被人抽乾了精氣神似的,她含淚望著博果爾:“你與皇上,與太後,騙的額娘好苦啊。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我還不如現在就去見了先帝了呢。”
貴太妃多少有點不能接受現實,她也哭也鬨,還會默默流眼淚,博果爾這一劑猛藥下去,貴太妃還沒出王府就病了。
博果爾知道這樣子的貴太妃是沒法送回宮中去的,乾脆把額娘留在王府裡養病。
橫豎他還要在京中待一段時日,不會馬上就走的。
王府上下口風嚴實的很,都隻道貴太妃要留在王府與襄親王母子作伴說話。有太醫去王府,也隻說是貴太妃著了風寒。
但博果爾心許寶日樂格格的事情早就在京中傳的沸沸揚揚了。貴太妃這一病,外頭的人就浮想聯翩的,說是貴太妃不同意這門婚事,所以給氣病了。
消息送到坤寧宮這裡,含璋倒是想,他們的腦補能力果然是不錯的,與事實也差不了多少。
寶日樂就在她這兒呢。
含璋就對妹妹笑道:“他這件事,說實在的,已經處理的不錯了。瞞了這麼幾年,是他費心了。臨了也沒有叫貴太妃鬨出來。就是外頭的幾句議論,你還受得住麼?”
寶日樂抱著個鮮甜西瓜舀著吃:“那也不能怪他呀。那些議論在這事之前,不是也有麼。誰人背後不被人議論呢。姐姐是皇後,皇上不許人議論的,他們都要偷偷說幾句。外頭人怕皇上,忌憚姐姐,對我的口舌已經很好了。這能有什麼受不住的。”
“就沒襄親王這些事。他們幾家的公子不是也守著麼。當初不也是這樣議論的?”
“這樣看得開,倒不愧是我的親妹妹。”
含璋也不理會這些看戲八卦的閒雜人,瞧著她吃瓜吃的歡暢的妹妹,她笑著說,“這兩年也沒問過你,由著你們相處去。他也難得在京中,聽你維護他了,也是難得。我呢,也不問你們兩個的私事,前兒還和姐姐說呢,唯一的親妹妹,什麼都和我們姐倆說,就是這個事,自己倒是不怎麼說了。我們好奇還不能問。”
“寶日樂啊,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這也算是明牌了。你如今也十六了,是不是該和姐姐交個底了?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總不好為你叫那幾個公子不娶親吧?”
寶日樂臉蛋紅紅的,卻大大方方地笑:“姐姐,那不是還有兩年麼。”
含璋垂眸笑了笑,她麵前的西瓜有限額的,倒不能跟寶日樂似的那麼吃,不過寶日樂也不許敞開了吃,西瓜到底太寒涼了些,對腸胃不是很好,女孩子要少吃的。
含璋柔柔笑道:“你若是瞧準了。可以先訂婚的。成婚的事,自然可以晚兩年再說。我想,若是博果爾沒機會,大約你早就不和他來往了,也不會一直和他通書信,你們見麵少,文字來往卻還是許多的。”
“你對他有了解,他對你也是。我想,你心裡應當不會要拒絕他吧?”
“我和皇上聊過了,你若是選其他人,就還是兩年後成婚,也不必先訂婚的了。可若是你選了博果爾,就還是先辦個訂婚宴吧。他守了這幾年,權當成全了他的癡心。不過,還是要征求你的同意,你若是不願意,隻當姐姐沒提過。”
寶日樂何等敏銳,她放下懷裡的小西瓜,一雙眼睛清淩淩的望著含璋:“姐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出什麼事。”
含璋道,“我也不瞞你。南邊的戰事,便是年底,雲貴就要承平了。幾個異姓王居功至偉,也就是多尼還有博果爾能壓得住他們。朱氏逃往境外,他們的意思,是要徹底剿滅。出了國門,一切就都不好說了。孫可望也會跟著去。博果爾不可能不去的。”
“這一回,不能再和你通信了。最少也是一年的光陰。你如今也大了,心上裝著什麼人,或者都沒有瞧中,也該有個結果。這是不耽誤你,也不耽誤他。大家各退一步,做朋友也是不錯的。”
可含璋看,這麼守了五年,隻怕博果爾沒那個心思,能把寶日樂再當做朋友或者小妹妹相處了。
寶日樂垂眸,等她再抬眸的時候,含璋從她眼中看到了年輕人蓬勃的光亮。
寶日樂說:“姐姐,我不喜歡那幾家的公子。我曾問他們,是不是想娶我,他們都不敢回答,怕唐突了皇後的親妹妹。為著這一層身份,總是瞻前顧後的不果斷。跟博果爾不一樣。”
“襄親王他,他就不會這樣。”後來通信,熟悉起來以後,他總在信上說些情思綿綿的話,說看月亮想她,說一處山上盛放的花朵,特彆像她漂亮的眼睛。
他一點兒也不會冒犯人,卻總叫看信的寶日樂輕而易舉的看見他的心意。想起他那一句,我想娶你的話。
零星幾句話,含璋就懂了。
禁不住笑起來:“博果爾果斷執拗,你這是看上了?”
寶日樂小臉有點紅,卻輕輕的,堅定的嗯了一聲。
小姑娘似乎還有些驕傲呢,她笑著說:“他現在,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含璋瞧著寶日樂這樣,麵若桃紅含春色,像是動了心,情枝蔓蔓搖曳在心中,就像是剛戀愛的甜美模樣。
她就想到了她自己。
當初高雲問她喜歡不喜歡福臨的時候,她不曾回答,隻是臉蛋紅紅的熱熱的。
大約也是和寶日樂這時候一樣吧。應當是那個時候起,她心裡,就喜歡福臨喜歡的不得了了。
寶日樂的呼喚扯回了含璋的思緒。
小姑娘臉蛋掛著紅暈,輕輕拽了拽含璋的衣袖:“姐姐,你再安排我和他見一麵,好不好?”
“我想自己和他商量。”
含璋笑了:“好。叫你姐夫給你們安排。”
多好啊。這是支撐大清未來的年輕的一代。
明明現在還隻是順治十五年,可她卻仿佛看到了十年二十年,甚至十年之後的大清。
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對嗎?
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哪怕一點光亮,點燭的人多了,星海一片,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