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孔四貞繼續道:“義王府裡也有我的人。娘娘大約也是知道的。他們說,董鄂氏不是生病死的。她是自戕。在她自戕之前,曾接到過一封書信。這書信的來曆很難查出來,但還是有些蛛絲馬跡。是十三衙門的人。是吳良輔暗中布置的人。”
含璋道:“孔姐姐能查到這些,想必已經驚動了那些人了。”
孔四貞道:“娘娘可知道,皇上交有襄親王秘密差事。襄親王不隻是有戰事的差事,還有些秘密差事。襄親王曾秘下江南幾次。尋訪江南高僧。憨璞這樣的,他們師兄弟,還有那個玉林琇,襄親王都是見過的。據我探查,此事與娘娘有關。”
含璋看向她:“孔姐姐,你是想引我懷疑皇上有事情瞞著我嗎?”
“不是。”孔四貞道,“我知道皇上愛重娘娘。絕不會做有損於娘娘的事情。但就我知道的那些事情來看,恐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可我知道的太少了,這是秘辛,我什麼都不能說的。就像娘娘所說的,我不小心知道了董鄂氏的死因,隻怕皇上那邊也已經知曉了。”
“我驚動了皇上的人,也是因著皇上信任我。不過娘娘大可放心,除卻皇上信任的人,這些事情不會再有旁人察覺的。知道的人,都會替皇上替娘娘保守秘密的。”
含璋與孔四貞對視良久,卻從孔四貞的眸中看不出什麼來。
她努力回想福臨的反常,卻發現記憶中的福臨一如往昔,什麼反常都沒有。
她出了一會兒神,孔四貞喚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皇上對我這裡著緊得很,他要是真的有事瞞著我,怕是不許讓人和我說的,雖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想來他也不會害人。隻是姐姐與我說破了,又驚動了他,怕是他很快就知道了。”
含璋這裡話音還未落呢,那裡就有人報說,皇上來了。
含璋倒笑了:“你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
避無可避,那就隻能前去相迎了。
孔四貞跪地請安,福臨大步走進來,先把含璋摟在懷裡瞧了瞧,見他的含含小皇後好好的,才放下一顆心。
叫了孔四貞起來,福臨說:“你告訴她了?”
孔四貞道:“我怕有問題。就和娘娘說了。”
福臨又問:“你知道多少?”
孔四貞道:“知道的並不是很多。一點點信息,也拚湊不出皇上想乾什麼。我是怕皇上誤入歧途,才想著同娘娘說的。”
“那行。日後就彆對人說了。朕也不是擺弄邪術。你大可放心。”
福臨道,“這事日後就彆打探了。觸動了朕暗地裡的人,朕也保不住你。郡主跪安吧。”
孔四貞當然知道輕重。若非對麵知道是她的人,隻怕這會兒早就折損殆儘了。這事看來機密得很,隻怕隻有皇上的嫡係才能知道,她可沒有那麼八卦,皇上叫她不打探了,她肯定是不會再碰了的。
隻要皇後娘娘安好,那就什麼都成。
等孔四貞走了,含璋才輕輕戳著福臨的胸膛道:“做的什麼事情呀,瞞著我結果叫人家在我麵前戳破了。”
“這時候了,還不說麼?”
福臨攬著含璋坐下,照例輕輕撫了撫她的小肚子,今兒太醫來請過脈了,他也知曉他的含含一切安好。
“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隻是一開始怕你不肯,又怕你擔心,又怕事情成不了,所以朕才沒有同你說。”
福臨道,“那還是三阿哥周歲宴的時候吧。你同朕鬨彆扭。那會兒朕還沒有想到什麼法子。後來又是選秀入宮,你同朕說吃醋了。朕就把那些話記在心坎上了。朕欠你的。”
“含含,這輩子始終無法補償你。沒法子給你完整的夫妻。朕想過了,董鄂氏既能重生,朕與你,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後,受上天庇佑。朕也是可以的。”
“所以,朕吩咐了博果爾,讓他找人想辦法,讓朕與你在百年之後,還有下輩子可以在一起。朕把欠你的都補償給你。”
含璋沒想到竟是這件事。
沒想到他記了這麼幾年。
“你什麼時候吩咐的博果爾啊?”
福臨道:“就是博果爾與寶日樂頭一次見麵的時候。在那個小樓上,朕秘密吩咐的博果爾。你那會兒跟著寶日樂在底下喂魚玩兒呢。不知道朕說的是這個。”
含璋想了想,那都有三四年了吧。
這麼一件差事,竟叫他們默默進行了幾年。要不是孔四貞知道些端倪,怕是還不知道要瞞著她多久呢。
“那董鄂氏是怎麼回事啊?”含璋問。
福臨道:“博果爾尋到了辦法,朕須得保證萬無一失。因此想要試驗一下。董鄂氏是自願的。她要去找那個‘混賬’。就用了朕的辦法。朕命人好好安葬了她,送她去找她心中的那個人去了。”
福臨說,憨璞那幾個得道高僧,總是有法子的。他們既能看出來,就不可能沒有辦法。
佛門法陣,就安放在他們的陵寢之中。待他們百年後,葬在一起,便讓人開啟法陣,福臨和含璋會有嶄新的人生,不管在哪裡,他們都會在一起。
到了那個時候,福臨不再是皇帝了。
他在遇到含璋的時候,也不再有嬪妃有孩子,他會完完整整的屬於含璋。
然後圓滿恩愛的過一生。
這幾乎就是含璋的夢想了啊。
有了穿越這件事,她又親身知道憨璞他們的能力,在陵寢安放法陣這樣的事情,不可能是毫無作用的,它一定就是合理存在的。
可是——
含璋凝望著福臨的眼睛,問他:“啟動法陣,你要付出些什麼?”
這世上,本就沒有白白得來的東西。任何得到,都是一定要付出的。更何況,是他們圓滿恩愛的來生。
福臨溫柔一笑:“朕發下宏願,三十年內,海晏河清,大清一統,從此不再有戰事。等全部實現的時候,朕就和你有個美好的來生了。”
總有人說,皇上怎麼就能這麼愛戀皇後娘娘?
怎麼就不能瞧一瞧彆的女子?
作為當事人的含璋,她時時刻刻都在感受著福臨待她的愛意疼寵。
從她入宮的第一天起,福臨就沒有讓她的心失望過。
他們做帝後,做夫妻,從身體到心靈,一點點的磨合與了解。
他們知道對方心中的隱痛,互相關心互相扶持。
她從來都覺得,福臨給予她的愛意,比她能夠給予福臨的更多。
福臨疼她愛她,這是每一天的切身感受。
可她從不知道,原來她沒有說出口的奢求,他竟也在悄悄的努力著,悄悄的滿足她,甚至他也願意許她一個來生。
“你這樣讓我好感動。福臨,你怎麼能這樣愛我呢?”
含璋不知何時落下的眼淚被福臨吻去:“懷著孩子呢。不能哭的。”
福臨笑得深情溫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朕從一開始,就是喜歡你的嘛。”
含璋抱緊他:“相比之下,我實在是太遲鈍了。”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門。我想把我自己給你看一看。”
福臨失笑,還逗她呢:“要看現在就可以看。你哪裡朕還沒看過呢。做什麼要一個月的時間門。”
“彆鬨。”含璋正色道,“是一個真實的,完整的我。是你不知道的我。是我一直以來都不知道如何表達的我。也是你一直以來,都故意視而不見,為了顧及我的心情的,那個我。”
福臨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他輕輕貼過來,親了親含璋的唇瓣:“含含,我不是視而不見,我也不是為了顧及你的心情。我是有些害怕啊。”
“你似乎不像是這裡的人。我想把你留下。那麼多喜愛著你的人,誰不想要把你留下呢?”
福臨想,啊,他終於還是把這些話說出來了。
他是帝王,何其敏銳的少年皇帝。
那麼多的蛛絲馬跡,朝夕相處時看見的不同,他怎麼可能會不知曉?
可他什麼都不在乎,隻在乎能不能將他心尖子上的小皇後留下,護好。
她在一日,他必然要寵愛她一日的。
她在他身邊的時候,一日比一日放鬆,一日比一日快樂,一日比一日真實。福臨實在是太喜歡這樣的感覺了。他喜歡這樣的含璋。
他願意永遠保護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