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救救我,護士正在追我,隻要在她找到我之前進入房間,我就能活下來,放我進去吧。”
這是迄今為止,第三個向竹猗求助的人。
她緊急回憶了一下醫生教給她的人類行為守則,要互相幫助,但是以自身安全為前提。
況且,竹猗和這人根本不熟。
因此竹猗又轉身回了床,準備繼續睡覺。
門外的聲音大起來,男人惱羞成怒,開始發出惡毒的詛咒,“我們是同類,你為什麼不願意救我?你們這些人類總是充滿了虛偽,嘴上一套,行動上又是一套,明明隻是開一下門的事情,你們卻不願意動一動手!”
——哐
門顫動了一下,然後一陣滋滋聲傳來,門外的男人遇見了襲擊,他的身體砸在了門上,緩緩滑落。
鮮血從門口的縫隙流淌進來。
竹猗的視力並不被光線所影響,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之中,她依舊能看清過血液流淌的痕跡。
病房和走廊並沒有高差,但是現在鮮血卻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向前流淌,它們有目標有方向,呈現出直線狀態直奔竹猗。
病床下也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
有人正躺在床底上搖晃床腿,鐵床因此發出了一陣顫聲。
“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呢?”
男人的低語從門外進入了病房內,但是依舊看不見他的身影。
精神病院守則第六條:如果你發現床底有人,這隻是幻覺而已,請吃下紅藥丸,如果持續出現幻覺,可按鈴求助護士。
竹猗看向放在床邊的小盒子中整整一排紅色藥丸。
她沒有見過這種藥,在精神病院的幾年之中,竹猗接受了大大小小上百次治療,從藥物到針紮,從心理谘詢到儀器,卻並未見過類似的藥物包裝。
思忖片刻,竹猗按下了床頭的緊急通訊鍵。
一陣滋滋的響聲之後,護士親切而溫和的聲音傳來。
“你好,這裡是夜間值班室,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我床下有人。”
“好的,389號床位對吧?請問你吃下紅色藥丸了嗎?”
竹猗看了一眼放在桌邊的藥盒子,“吃了。但沒用”
她掰下一顆藥握入手中。
“好的,我們的值班護士正在趕來的路上。”
通訊結束。
床下的異動越發明顯,那個人正在試圖站起來,因此直接將床頂起來了一個角,鐵欄杆在牆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哐
床太重,床底的人受不住重量,倒了下去,但是他沒有氣餒,很快又在醞釀第二次站起。
地下的血越來越多,拐了個彎來到竹猗跟前。
但是它們卻停止了前行,因為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護士趕到了。
“您好,請問你現在狀況如何?”
“很好。”
竹猗躺回了床上,蓋好被子,她沒有忘記現在是夜間休息時刻,即使床底有人,一個合格的病人也該遵守規則躺在病床上。
因為這裡是精神病院,人會出現幻覺,隻能遵守並且相信醫生製定的規則。
護士手上有鑰匙,她直接打開了門,走了進來。
所有的異常都消失了。
在護士開燈的一瞬間,血,床底的聲音,門外敲門的人,全都不見了。
護士看了一眼已經被拆開的藥盒。
“你已經服用過藥物卻依舊沒有好轉對嗎?”
“是的。”竹猗捏著手中的藥丸回答道。
“那麼,我建議你再服用一顆藥,出現幻覺是一種很嚴重的征兆,這意味著你的住院時間將被延長。”
“但是我現在已經好了。”
“以防萬一,你還是再吃一顆比較好。”
竹猗看著護士黑色的眼珠,相比於送食物的護士,這位護士表情顯得更為豐富,提出建議的時候還會流露出關切與同情。
但是她依舊不夠真實,值班的護士不會直接走入夜間犯病的病人房間,這意味著將自己推入危險之中。
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夜間所有病房的門都是反鎖的,即使有鑰匙,也需要轉上幾圈才能打開房門,而剛剛這位護士走進來的時候,門鎖卻隻響了一聲。
“服用藥物應該有醫囑,為了我的健康考慮,我不想接受你的建議。”
“現在醫生不在,我就是醫生。”
“那你有醫師資格證嗎?你能告訴這個藥丸的作用和禁忌以及服用次數嗎?能幫我給出明確的診斷方法嗎?”
護士被竹猗一連串的反問給弄得有點惱怒,和善的笑容略為掛不住,嘴角弧度下垂,變成了一種冰冷的笑意,“不聽話的病人應該得到懲罰。”
“但是我沒有違規。”竹猗躺在病床上看著氣得已經快維持不住人性的護士,冷靜地回答道。
沒有一所醫院能夠隨意懲罰病人,如果護士有權利隨意吞噬病人,那麼她們就不會那麼費勁心機誘導人違規,而這個副本也將徹底無人生還。
護士的脖子猝然伸長,延長了幾十厘米,探到了竹猗的麵前,“你出現了幻覺,而我是來幫助你的護士,你應該聽從我的建議。一個合格的病人應該遵守醫囑。”
“我沒有出現幻覺。”竹猗直接否認了規則的前提,如果沒有出現幻覺,那麼就不需要服用藥物,也不需要求助護士,“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晚安,我現在需要休息了。”
前提成立失敗,規則未能生效。
護士的脖子被某種不明力量反彈回去,連帶著人重重摔倒在地上,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
竹猗蓋上了被子,目送護士倉皇離開。
“晚安,離開的時候記得關燈,我睡覺不喜歡有光。”
房間又黑了下來。
竹猗鬆開了緊握的手心,紅色的藥丸正躺在其中。
精神病院守則第三條:非用餐時間請不食用接受護士提供的物品。
而紅色藥丸也是護士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