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油墨暈染開來,就像是嬌豔的花朵盛開在白色的雪地之上。
花朵顫抖著,不斷變大,一條紅色的舌頭從花心裡生長出來,鋸齒狀邊緣,排得整整齊齊的三角形一眼望去就讓人心生恐懼。
舌頭目標明確,從畫中長出之後,繞著花朵轉了一圈,忽地往外一伸,突破了紙麵的限製,從二次元平麵進入三次元世界之中,直奔竹猗的臉。
在她身後,女醫生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已經預料到了會發生什麼事情。
然而下一秒,竹猗卻端起旁邊的顏料直接潑到了畫上,黑色的墨汁順著花架流淌下來,滴到了地麵,大片的純黑色直接將紙麵上的花全部覆蓋了,舌頭也消失不見。
女醫生麵露不快,“你這不是畫畫。”
“這當然是畫,我喜歡黑色,大片大片的黑色最能舒緩心情。”竹猗拿起筆,將快要淌下來的墨汁又勾了回去,繞著紙麵畫圈,她要把一整個紙全部塗黑,不留一點縫隙,免得又出什麼簍子。
黑色果然讓人心情愉悅,竹猗在畫圈過程中又找到了平靜。
她一筆一筆將曾經的紅色覆蓋掉,同時忽略旁邊女醫生黑得像鍋底的臉色。
醫生在竹猗身邊轉了轉,眼見沒有下手的地方,又繞到了絡腮胡旁邊。
粗壯的黑男人現在正在畫一朵精致的花,從花瓣的褶皺到露水剛剛滴上的透明感,全部詳細地描繪了出來,就像是用鏡頭拍下。
竹猗略為震驚,她沒想到看上去這麼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也有這麼高超的技法,隻有落下的每一筆都飽含對花卉的熱愛,才能觀察地如此細致,不忽略每一個細節,深度還原一朵花在清晨綻放瞬間的美麗。
絡腮胡的臉上呈現一種近乎於迷醉的表情,平光眼鏡片也遮不住他眼中的癡迷,細密的汗水從額頭冒出,絡腮胡臉上泛起了潮紅,就像是喝醉了。
他的手腕顫抖,手卻很穩,每一筆都落在該落的位置上。
花朵越發美麗,隔著紙麵都能感受到她的嬌嫩,初綻的花瓣邊緣略為皺縮,卻極力向外伸展,透明的露水咕嚕一下滾入了花心正中央。
整幅畫都像要活過來一樣。
不是像,竹猗又看了一眼,發現畫已經活了過來,紙麵上沒有畫出花朵的根係,但是它的根卻從畫板下麵延伸了出來,比小拇指還要細一截的根悄悄鑽到了絡腮胡的身上,從皮膚表麵伸進去,和血管連接在一起。
輕微的一聲響後,血管和花根連接成功。
帶著一點透明感的紅色血液從絡腮胡的身上順著根係往花朵的方向輸送過去。
這是用鮮血畫出來的畫,自然美麗無比。
絡腮胡眉頭緊皺,眉心都擰在了一起,形成一個川字,他似乎有所察覺,想要擺脫畫筆,但是五根手指卻始終緊緊攥著筆,無法鬆開。
繪畫一旦開始,就沒有辦法結束。
花朵的盛開是不允許人打斷的盛宴。
在絡腮胡的背後,一張青紫色的臉悄悄探上來,正是剛才趴在女醫生腹部的那一個小孩,他伸出小小的手,握住了絡腮胡的手腕,逼著他不斷向下,將最後一點顏色賦予鮮花。
畫筆離紙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竹猗噌地一腳踹翻了立在一旁洗畫筆的水桶,裡麵混雜的顏色瞬間潑到了紙上。
絡腮胡清醒過來,他猛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往後一縮,摔倒在了地上。
“我屮!我什麼時候這麼牛!這誰畫的啊?簡直跟個真花似得。”
連接著他血管的根係出現了真空,血液停止供應。
花朵抖了抖身體,下一秒,紅色的花順著根係盛開過來,砰砰砰的聲音,就像是春天的腳步,花朵不斷綻放,紅色的,嬌豔的,美麗的,動人心魄的。
直到最後一朵花將絡腮胡吞並。
每一個血管的節點都開出了一朵花,花瓣與花瓣接壤,擠壓,密密麻麻。最為龐大的花盛開在絡腮胡的嘴中,從喉嚨深處探出來,向外展開,臉盤子大小,還是重瓣,一層一層就像是新娘的紗裙。
這是極為美麗的場景,花團錦簇,繁花盛開,如果它底下沒有壓著一個人的話。
絡腮胡已經說不出話來,他隻能徒勞揮著手。
【B級·數據化】啟動,絡腮胡努力伸出手,在花朵的縫隙中摸到了自己的眼鏡,當前噩夢值27000,S級噩夢,B級覺醒者進入十分鐘身體就會開始異化。
他沒救了,根本不會有人趕來救他,唯一的同伴還在另一個治療室裡。
絡腮胡感覺到花不止盛開在他身體外部,還同樣開在他的身體裡麵,順著血管,一路砰砰的聲音就像是禮花,一路向中央,向著血管的源頭走去。
最美麗的一朵花會開在他的心臟之上。
那一定無與倫比,是隻有來自地獄的惡魔才能擁有的絕美。
*
竹猗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規則,又看了一眼絡腮胡。
不對,他根本沒有違反規則,不至於被懲罰。
胖子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安靜畫畫,他畫了一條狗,又畫了一隻貓和一個躺著睡覺的人,以及一大片無邊無際的草原。儘情的繪畫會暴露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想法,或許,那正是他最渴望的東西——平靜。
在被剝皮之後,他終於找到了。
竹猗又看了一眼規則。
【繪畫室注意事項:
1、請使用者不要汙染白色燃料,如果汙染已經造成,請立刻將所有燃料都倒入清洗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