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陽升起,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無論昨夜發生了什麼,太陽總是如期而至,這裡沒有陰天, 沒有雨天, 永遠都是一樣的清晨, 陽光普照。
【夢是人心底最深的恐懼, 最強烈的欲望, 努力壓抑卻終究難以抑製的情感。有人在夢中看見自己,有人在夢中沉溺, 有人永遠都在試圖逃離夢境而不可得】
【做夢的人往往意識不到自己在夢境之中,錯亂的空間, 停滯的時間, 一切都以夢境獨有的邏輯向前鋪展】
【當夢境中的人自己醒來, 就像鏡子從內被打破,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無法預測,隻有覺醒者將做夢的人喚醒時, 副本才會自然破碎】
……
這些是地下城這些年與夢境對抗總結出來的經驗,找到做夢的人很重要,但是找不到也沒有關係, 當觸及夢境的核心時,做夢的人自然會冒出來。
竹猗回憶了下記憶中的知識點, 試圖從另一個角度推演夢境的誕生。
誰會做這樣的夢,一直被困住,走不出去,連怪物的樣子都沒有見到,卻已經迷失其中, 就像緩慢的溺水過程。
一點一點窒息。
“你猜今天有人死去嗎?”慧子問道。
“你的預測呢?”
“我的預測都沒有成立,但是昨天,我的預測成立,如果天氣下雨,我們會活著回去。”慧子看了一眼頭頂的太陽,這是來到村子的第四天,太陽永遠是以這個角度這個時間從山頂冒出來,紅得像是幕布上的畫,卻感受不到炙熱,就連溫度也是標準的一十六度,仿佛山村的背景隻是一種程序設定,因為虛假,所以標準。
*
出乎竹猗的意料,昨夜無人死亡。
看上去最不正常的三兄弟也一個沒死,隻是老大越發瘋瘋癲癲,已經不會說話,縮在牆角,而瘦子和胖子兩人緊緊站在一起,隨著瘦子體型正常,兩人的五官已經能看出一些相似。
“第四天了!”瘦子現在不願意讓人稱呼他外號,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體型,自然要用回自己的本名趙三黎,“我們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你們一點不慌嗎?”
“慌有什麼用!你如果想出去,可以直接走,離開村子的路一直在那裡,從來沒有變過。”薛莉莉回懟回去,她很瞧不起這種拿親兄弟換東西的人。
站在薛莉莉旁邊的冬安倒是很平靜,隻是臉色看上去有一點白,他握了一下薛莉莉的手以示安慰,“算了,彆起爭執。”
被困在村子後,每個人的脾氣都發生了一點改變,就連習慣在男友麵前表現得溫柔的薛莉莉也開始懟人,或許這才是她真實的性格,能夠在這個亂世升到B級的女子怎麼可能柔弱。
竹猗平靜看著這一切,她現在更確定,昨晚聽見的那個問“我付出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嗎?”的人就是冬安,隻是語氣略有不同,冬安平日裡表現得太柔和,而昨晚的聲音卻透著冷漠,以致於竹猗雖然覺得熟悉,卻並未將兩個聲音聯係在一起。
眼看著這群人見麵就吵,竹猗走上前去,叉開話題,“昨晚,大家又聽見怪物的腳步聲了嗎?”
“沒有。”
“沒有。”
出乎意料,趙三黎和冬安都搖頭,反而是薛莉莉有些猶豫開口道,“我昨晚聽見了怪物的聲音,嘻嘻哈哈,問我想要什麼?我疑心這裡麵有問題,所以直接沒有回答,後來那聲音就消失了,而我也繼續睡過去,直到天亮,冬安把我喊醒。”
和慧子昨晚遇見的情況一樣,聲音先是問你想要什麼,一步一步試探。
竹猗看向冬安,這男人此刻臉上都是焦急,摟住女友的肩,聲音有些失控地焦慮,“天呐,你怎麼不告訴我,怪物從站在門外到開始問話,這像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不回答是正確的,萬一回答了之後,怪物推門進來呢!”
薛莉莉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道理,跟著點頭,“我不會那麼傻的,放心,我不會回答怪物。”
冬安放心地將女友摟進懷裡。
*
有人在說謊。
結合薛莉莉和慧子的回答,怪物最開始的詢問都是從你想要什麼開始,再到交換,一步一步讓人上鉤。而薛莉莉在聽見聲音後直接睡著,直到天亮。從時間來看,怪物是先問了她,再去問的冬安。
“誰會在副本中信怪物的話呢?”趙三黎也笑了,“如果不是我被怪物撕走了一條手臂,也不會和怪物做交易,把手臂換回來。”
“說的對。”跟在趙三黎後麵的胖子也笑了,佝僂著背,有些卑微,一點沒有剛進村時的耀武揚威。
在他們身後,癱坐在地上的老大正發出憤怒而無聲的怒吼。
他永遠不會再發出聲音了,在張開的嘴下,隻剩下黑洞洞的口腔,裡麵既沒有牙齒,也沒有舌頭。
趙三黎隱晦地看一眼竹猗,他知道竹猗身上背著更巨額的懸賞,所以一直等著竹猗落單的時候。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麼竹猗一個柔弱的D級異能者和一個B級一起下任務,居然不是炮灰和探路石,兩個人反而相互信任。
就連親兄弟也會互相傷害,朋友又算什麼呢?
趙三黎是昨晚才知道,自己第一晚失去手臂是親哥哥的獻祭,沒什麼道理,隻是因為大哥想要實驗一下交換的真實性。
大哥用親弟弟的一條手臂換了精神力的小幅上漲。
實驗成功。
趙三黎失去手,而大哥則距離B級更近一步。
在大哥準備繼續獻祭,升級成B級時,趙三黎搶先一步,獻祭了大哥。
人心不足蛇吞象,趙三黎對著癱坐在地上的大哥露出和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