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平城,總督府。
前院書房,周敬堯站在窗前, 單手持著一封信件, 快速地看完。
神色淡淡, 他抬起頭往院中看去, 有人正清掃著院中的落葉。這段時間,這樹上的葉子也已經落得差不多了, 地上隻是零星幾片。冷風一吹, 落葉隨即四處飄走。
掃帚掛在地上有輕微的沙沙的聲音。
總督大人不怕冷, 不到寒冬臘月,前院一般是不會燃上炭火的,微冷的感覺可使人頭腦清醒,利於處理公務。
是以, 書房內泛著寒涼。
他這督府內尚且如此,外麵又是一番怎樣的光景, 這就是她想要的嗎?周敬堯的心憋悶著。謝安出現之前,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多愁善感, 兒女情長之人。
馬上要用午膳了, 總督大人剛剛結束一早上的事情,方才看的是一封私人信件。收回了心思,他對著窗外就開口道:“福萊。”
“爺。”福萊正在他們爺的身後站著呢, 陪著他家爺看著外麵的人灑掃, 也不知有甚好看的。
“你去後院,吩咐溫嬤嬤,叫她安排下人收拾一個院子出來,長公主近日會來訪。“周敬堯不轉身的對著福萊吩咐道。
他剛剛看的信件就是長公主譴人遞來的。
長公主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親妹, 年少時與遠安候府時常往來的,周敬堯小時候曾叫過對方兩年的姨母。實際長公主也不過比周敬堯大了十二歲,雖後來與侯府關係漸疏,但也是長輩。
要說華欣長公主,也是世間難得灑脫恣意的女子。前幾年駙馬因病去世,長公主不顧府上勸阻,和世子哭鬨,竟獨自外出遊曆了,這幾年在大燕境內,聽說幾個州都有人曾見過長公主車架。
如今,她已到並州,再過兩月,便是年關,並州寒冬天氣惡劣,到時候興許就在此地過年了。
到底是喊過姨母的關係,雖然對方說會自己尋一個住處,周敬堯還是預備讓長公主入住府中。
午膳是在前院用的,忙忙碌碌的一天,回到聚風院時已是黑夜。
蘇巧敏和夏荷在正房伺候著。
夏荷之前總是畏畏縮縮的,左右有謝安和蘇巧敏時常伺候在近前,她隻做些端茶倒水的事兒。一個月前,爺回來了,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從院子裡出去,回來的時候卻缺了謝安。
夏荷拿著謝安特意買給她的簪子,在偏房中嗚嗚哭了好一會兒。
那晚她就是在淨房中親耳聽見謝安和爺爭執的,如今蘇巧敏大致說了兩句,夏荷也知道秋月為何跑了。
知道歸知道,夏荷其實還是不太明白,謝安為什麼要走呢,當爺的姨娘實在不知比在外孤身流浪好上多少。
夏荷是被賣進府的,雖然她害怕爺,但是府內的日子真的比她記憶中要好上不知多少。
不過,現如今,一直都是她和冬雪一起伺候,夏荷倒也沒有原先那般害怕了,至少麵上,她越發有了總督大人貼身婢女的規矩和架勢。
周敬堯泡在熱水中,渾身舒展開來,濕濕的發垂落在身後。
淨房裡慣是沒有人伺候,這分明與他前些年的日子是一般無二的。
但總督大人寧願在白日裡忙碌著。
人閒下來總是會有許多思緒,尤其是在這般寂靜的深夜。明明什麼都沒變,但他就覺得是仿佛缺了什麼。
謝安就對他影響這般大嗎!
周敬堯不屑。不可能,女人而已,他隻是不甘罷了,他會把她找回來的!
跨出浴池,嘩啦的水聲,池邊多了滿地的濕潤。總督大人如往常般濕著發出了屏風後麵,夏荷正拿著帕子在外等著。
他到圈椅上坐著,夏荷走了過來,她全程目不斜視,隻準備乾好自己的活計。還未走到近前,就聽見他們爺冷聲道:“帕子給我,你下去吧。”
夏荷下去了,房間中隻有蘇巧敏在隔壁淨房收拾的動靜。
該死的!周敬堯皺著眉頭自己接過帕子絞著頭發,他的動作可比婢女的粗暴多了。這一個月,他竟然忍受不了旁人在他身後觸碰他的濕發。
得益於謝安,動了心思的那些時日,謝安為他擦發時,是兩人難得親近的時候,總督大人感受著發絲的動作,那女人就那般淡然的站在他的身後。
以前的這種時候,周敬堯才不管身後婢女是如何動作的,他腦中時常會思考著其餘的事情。
謝安不見,這絞發的活計在他眼中竟變得親密起來。說出去都要被人笑死,還當他是情竇初開的小子呢。
恨恨的,頭發擦了個半乾,他扔了帕子,熄燈就上床睡覺了,兩眼瞪著床頂,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的。
等蘇巧敏從淨房出來的時候,屋內已是一片漆黑,好在出外間的門和淨房的門離得近,她兩步就摸了出去。你說主子怎的這般無常,他如今雖日日皺眉冷臉,但比之去丹郡之前,可要好伺候多了,時常視她和夏荷如無物。
……
總督府這邊還在不停的尋著人,並州各個關卡,各郡縣內的城池,客棧,酒樓,都被周敬堯的人私底下查了個遍。到發現人不見也就是短短一日的世間,謝安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陸訓安排的人隻帶回來她當初在蓉城置辦男裝,買了些趕路用的必需品的消息,其餘一概不知,仿佛人出了蓉城就人死了一般。
不對,不可能,一個月而已,謝安還出不了並州。
周敬堯日日下午得來的都是尋不見人的消息,表情隻差陰沉冷硬的能凍死人,福萊隻覺得今年的並州越發寒冷起來。
“吩咐下去,不隻是城池關卡,即便是那些鄉野城鎮,都給我派人去查!”總督府內,周敬堯又一次得了未尋到人的消息。
陸訓接了命令,隨即安排下去了。要說這麼多年,除了尋找謝望一事,這還是尋天樓第二次大規模派人出去隻為辦主子的私事。
不過,既是樓裡的人,私自叛逃也是重罪,派出去的人還以為謝安是攜了主子甚麼機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