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搭訕的話故意卡頓,語調饒有興味地:“我是裴曜,你把我忘了?”
賀南枝漂亮瞳仁裡的困惑漸漸消散,花了幾秒才記起。
熱搜那位裴頂流?
她經紀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得罪的那位。
想起方才掠了一眼的名單。
猶記得頌哥在他名字後麵還加了個大大的愛心標誌,唯恐自己看不到。
嗯——所以是重點尊敬對象。
於是乎,賀南枝紅唇彎起淺淺弧度:“您有事?”
“聽說你在星紀出道的待遇不好,半年都接不到一部戲。”裴曜見她笑了,心臟都停跳了半拍,眼神越發癡迷地盯著那張美人臉:“但是我卻非常賞識你,賀南枝——知道什麼是資源置換嗎?”
賀南枝驀地悟了:“你想潛規則我?”
裴曜沒有否認,從初次在劇組見到她起就生出不少邪念,偏那時沒機會私下接觸,直到今晚也不再偽裝,從褲袋裡掏出金色房卡,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暗示性遞到麵前:
“楊弋導演最近籌拍一部大ip懸疑電影,還在選角,今晚你來我房裡,能爭取到試鏡的機會……”
“唔,可我近日不缺床伴。”
賀南枝指尖隨意地劃過玻璃酒杯,絲毫沒有要感恩戴德的意思。
並且——
熟悉她的人也能感受出來。
耐心即將消失。
偏生裴曜不懂,又往前懟了懟房卡。
賀南枝年幼起便接受家族傳統的詩書禮儀教育緣故,在外時刻謹記身份,就連即將發脾氣,都不忘賞人一抹招牌式禮貌的微笑,唇間輕輕地問:“而你——”
“不配。”
平平靜靜的兩個字,落了地
這讓裴曜動作當即一滯,像是無形中感到了侮辱:“你彆不知好歹。”然後就伸手,想用冰冷的房卡去拍她的臉。
房卡離賀南枝鼻尖距離不過半寸。
她沒躲,音色透著股泠泠似雪的語調:“我啊,從小就知道自己這張臉很寶貝,旁人是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得的,你知道上個企圖想碰的人是什麼下場嗎?”
“什麼?”
裴曜下意識問。
視線陡然定格,隻見那白如羊脂玉的手在眼前一晃,冰冷的香檳迎麵潑在了他癡人說夢的臉上,酒精也隨之浸透進了右眼,針刺般的疼痛惹得他狼狽退後半步。
賀南枝潑完:“就這樣。”
這邊動靜不小,宴會廳頃刻間陷入安靜。
人群中,圍觀的眾賓客竊竊私語了起來。
“那個不是最近水漲船高的新晉頂流裴曜麼,怎麼被潑了一臉啊?”
“潑他的是誰啊?”
“不知道是哪來的十八線外小新人吧,也太不尊敬前輩了。”
“——”
就在氣氛凝固住,有好事者開始呼喚主辦方時,譚頌剛踏入宴會廳就聽到一陣喧鬨聲,原是想過來看戲的,直到發現主角之一是他家藝人,當場差點暈厥過去。
但是,身體已經條件反射般衝進去護駕,擋住了兩人之間,連忙又問這個罪魁禍首,語言係統分崩離析:“南——枝——你都做了什麼?”
賀南枝:“我隻是舉手之勞,幫他卸個妝啦。”
卸個妝?
裴曜痛苦地捂著眼,咬牙切齒:“今晚沒個說法,你彆想給我走。”
-
主辦方循聲趕來,一看這混亂場麵,極其熟練地找了間貴賓室私下解決。
空曠的奢華室內,寂靜無聲。
直到裴曜的經紀人周令格帶了兩名黑西裝保鏢聞訊趕來,一進門就先關心自家藝人有沒有被毀容,見到裴曜右眼的傷勢後,冷臉道:“知道我們家藝人這雙眼睛多珍貴嗎?出道就成投了千萬保險,你們賠得起嗎?”
黑色長桌,雙方人馬分坐兩側。
相較於對方的氣勢洶洶。
賀南枝抬手接過譚頌遞來的珠光銀披肩隨意裹在身上。
慢悠悠地靠在真皮椅背,輕薄透紗的布料沿著膝蓋垂墜到雪白腳踝的位置,完美抵禦了絲絲冷氣。
譚頌心驚膽戰聽完,猛地轉頭:“一千萬啊,把你論斤賣了都賠不起,趕緊給裴老師道歉。”
頂上清冷的燈光落在她側顏,抬起的卷翹眼睫掠過幾許訝然,看向隔著一張裴曜那張臉。
就這?
價值一千萬?
笑話。
賀南枝搖頭,直截了當:“我是正當防衛,不道。”
譚頌身為經紀人職業素養,絲毫不屈辱地要站起來,生怕這位又要鬨出什麼大動靜!
卻被一雙纖白的手攔住。
“你不道我道,彆攔我!”
賀南枝淡色的唇輕抿:“是你彆給我丟人。”
譚頌:“寶貝,這都什麼時候了……對麵那位頂流,不是我們十八線能得罪起的,何況他們還有保鏢!”
頂流?
賀南枝眸色微亮了瞬,被點醒到般想到手機名單上的熟人名字,要說頂流,她發小遲林墨才是貨真價實的頂流,誰在娛樂圈還沒個人脈了?
瞥了眼對麵若有所思地點頭:“有點道理,我方確實勢單力薄。”
譚頌略鬆口氣。
還未說話,周令格耐心早已耗儘,搶先一步的語調極為諷刺:“傷了人就想道歉一筆勾銷?這隻眼,沒個一千萬賠償,我們不接受和解!”
一千萬?
獅子大開口。
譚頌臉色瞬間死氣沉沉。
反應極快地,轉頭求助主辦方:“這算敲詐勒索吧?”
主辦方探究的視線越過譚頌,落在了賀南枝身上。
娛樂圈裡從不缺美人,但是她這種頂級美貌的,任何人第一眼看到的反應都會被驚豔到,又是小新人,緋聞少,身上還有種純粹未經雕琢的乾淨。
也難怪裴曜會仗著身份,想要潛規則她。
主辦方心如明鏡,卻不願得罪咖位更大的那方。
沉吟半晌,開口:“不算。”
空氣凝固刹那。
賀南枝纖瘦的背向椅子靠,迎著在場神態各異的注視,清靈的音色溢出唇:“好呀,不過我沒有一千萬,等片刻,有人過來付錢。”
隨即,朝著自家經紀人伸手:“手機給我。”
譚頌下意識遞給她:“乾嘛?”
賀南枝手指細白將手機劃開,輕輕笑了聲:
“搖人。”
在場被她這句理直氣壯的話給震到了。
居然真的安靜下來。
*
直到半小時後。
牆上的掛鐘——滴答一聲秒針歸零。
裴曜坐在長桌對麵,從未像此刻這麼狼狽過,燕麥色西裝沾了顏色深的酒漬,領帶微散開,一手拿冷毛巾冰敷右眼,冷視著賀南枝的側顏。
“搖不到人,給我簽個賣身契……”
不必這麼拖延時間。
挑釁的話音戛然而止。
華美的兩扇門驀地被兩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秘書推開。
所有人的視線整齊朝門外望去。
正兩手交疊坐在正中間的主辦方猛地站起身,低呼了聲:“怎麼是這位!”
同時疾步走出貴賓室迎接。
嗯?哪位?
她家墨墨的咖位已經高貴到這種地步了嗎?!
賀南枝正玩著手機,側眸順著聲源遙遙望去,視線驀地頓住。
身形極高的男人被訓練有序的保鏢簇擁在前方,一襲手工定製的西裝清貴矜冷。
偏偏她先是看到了男人隨意垂落的修長指骨——
虎口那顆朱砂色的小痣映入瞳孔,灼灼生輝。
怔了幾秒,她視線無意識上移。
入目是一張俊美到近乎昳麗的容貌,天生的美人骨相,側臉線條精致完美,如極寒白玉雕琢而成,偏生一雙深眸冷冽至極,淩然不可侵犯的風采襲來。
辨識度極高。
讓人見而難忘。
尤其是,於賀南枝而言。
記憶在腦中撕扯,
夢境裡那個模糊又熟悉的男人,仿佛從旖旎虛幻中陡然有了一絲真實感。
是他,謝忱岸。
而此時。
謝忱岸僅淡淡掃過方才說話的裴曜,一雙眼眸漆黑如墨,沒有半分情緒泄露,似一尊垂眸看凡塵的冷玉觀音,仿佛眾生皆是螻蟻。
男人好聽聲線似沾了凜冽風雪,冷而清晰地溢出兩個字:“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