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鵲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往門內走, 外頭凍了太久緣故,肌膚觸碰上去跟冰塊似的,但是她沒鬆開, 纖纖手指握緊幾分, 柔聲說:“你煮的餃子我一個不少吃完了, 香菇下次記得切細些,味道很好。”
賀斯梵低低靜靜注視著她, 沉默寡言極了。
林驚鵲彎腰,將鞋櫃裡淺灰色的棉拖遞給他, 慢慢地, 又抬起頭:“真不理我了?”
賀斯梵麵色陰晴難定, 在回來的路上, 他設想過可能彆墅已經熄燈, 林驚鵲這個可惡的女人估摸著早就躺床上去睡覺了, 又可能冷清著姿態坐在沙發上, 等著他回來分道揚鑣。
卻未料到, 是她主動抬起手, 難得軟了一寸寸骨頭似的, 攀著他肩頭:“跟你說半天都不回應,看來是不愛聽?那我說一些你愛聽的?”
賀斯梵打定主意要學她冷暴力這一套, 正想扣住她腕間拿下,卻聽到耳邊傳來清柔的幾個字:“我很嫉妒季茵茵。”
他動作驟然停下。
眼神同時緊緊地盯著林驚鵲不放, 似乎被她勾勾手指頭就哄好了不止一回, 這次潛意識也覺得, 這可能又是她拙劣的美人計。
林驚鵲睫毛微微一顫,倘若仔細端詳的話,會發現烏發下的耳朵也悄然紅了。
話已經說出。
沒有斷掉的道理, 她說:“季茵茵哪怕隻是名義上的未婚妻,卻獨占了你三四年,包括雷家那位小姐,她能有自由站在你身邊的權利,而我,似乎回回都隻能借小鯉兒的關係,短暫的與你相處一下。”
“我跟她們——”賀斯梵下意識想解釋之間從未發生過什麼,話到嘴邊,就被林驚鵲主動吻住了。
暖黃色壁燈光暈下,兩人高挺與纖細的身影無聲疊在一處,她很少主動親密,如今十分鐘過去,仍不肯放開,細細齒痕落在他嘴角,有些重了:“斯梵,你的吻技遠不如我,你似乎也不用自證清白了呢?”
賀斯梵沉默了,下一秒輕重難控地掐著她:“林驚鵲,我早晚被你玩死。”
林驚鵲輕輕的笑了聲,重新去吻他。
*
要是時間倒回過去,誰都不可置信堂堂鐵石心腸出了名的賀斯梵這麼好哄。
兩人擠沙發上,林驚鵲的態度也終於不似談得像他一頭熱,趁著氣氛正好,她允許他問個問題。
賀斯梵修長手臂摟著她纖細腰肢翻了個身,想了許久,低沉磁性的嗓音溢出薄唇:“我做飯真很難吃?”
這下換林驚鵲想了。
賀斯梵看她:“很難回答?”
“不難。”林驚鵲指尖纏繞上他領帶,不動聲色間解開了,輕聲細語說:“難的是我若說好吃,你肯定要推翻今晚我說過的每一個字,我說難吃,又未免太打擊你的自尊心。”
賀斯梵從她話裡,最終得出的隱晦結論是。
真的很難吃。
而林驚鵲不挑食,以前到處跟著戲團巡演時,最忙的時候胡亂塞一口粗茶淡飯就飽腹了,況且她對賀斯梵的容忍度向來都挺高的,在不觸及底線的情況下,多半樂意哄他心情。
和好後,賀斯梵有問起她身世。
哪怕先前調查過,卻跟林驚鵲親口說的感覺是不一樣。
更像是雪夜裡,裹著同一張毛毯,互相交換著彼此家底:
“我年幼時母親就病逝,父親是同年走的,奶奶年邁養不了我,就送到了戲團來學藝。”
她身世簡單到像是白紙寫下寥寥幾個字,與親情的緣分實在是淡薄的可憐。
賀斯梵沉默兩秒,說道:“我父母健在。”
林驚鵲輕輕嗯了聲,她都知道。
賀斯梵卻說得很詳細:“我父母早就定居國外不問賀家事,二叔,也就是小鯉兒的父親,他也是我第二個勝似父親的長輩,平時跟嬸嬸住在老宅,主管族裡的事務,有什麼私人恩怨和理不斷的事都可以尋他出麵做主。”
林驚鵲配合他,又嗯了聲:“那你叔叔肯定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我年幼時曾經期待過他是我父親。”賀斯梵低頭,去親她眉心:“等將來我們有了孩子,我會像他學習。”
林驚鵲慢悠悠摸著他,幾乎是默認了。
過會,賀斯梵又說:“除夕夜回賀家過吧。”
“嗯。”
…
…
林驚鵲應得太輕易,倒是給了賀斯梵一種猶如陷入夢境裡的虛無縹緲錯覺。
偏他還在疑神疑鬼的時候,反觀她情緒平靜,開始準備見長輩的禮物。
那真金白銀的從卡裡刷走瞬間,賀斯梵心底懸起的石頭才落地。
終於聽見了個響。
林驚鵲用他的卡,買了不少東西,包括一對很普通的素戒。
在除夕夜倒計時的前一天,洗完澡過後,兩人還在床上不知怎麼就聊到那種姿勢容易受孕時,林驚鵲就把戒指拿出來了,摸索著他無名指戴上。
賀斯梵幽暗的視線在那停了足足一分鐘,又看向這個穿著白色蕾絲睡袍的女人。
“你就不能把求婚機會讓給我?”
林驚鵲彎唇,柔而清透的聲音響起:“我不喜高調,就這樣吧,你彆再拉什麼微信群去騷擾謝忱岸了。”
賀斯梵的盛大求婚計劃,最終夭折在了林驚鵲這對素戒上。
好在除夕夜如期而至,都沒有發生設想過的意外。
老宅燈火通明,和往年一樣熱鬨,樓上樓下的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賀斯梵與林驚鵲晚了些時候進門,隻因他要穿情侶裝,打開衣櫃時,從顏色少得可憐的黑色和深灰西裝裡,硬是要選套與她衣裙差不多的。
一出現,寬敞客廳那邊的視線就隱晦地掃了過來。
隻見林驚鵲剛站定,身邊在家裡出了名愛冷臉,清心寡欲到懶得琢磨女人心思的賀斯梵主動接過她的毛呢大衣,以及順勢沿著腕間滑到指尖扣上。
眼尖的,一下子就看到兩人都戴著戒指。
隨即,又細細端詳起了林驚鵲的眉眼鼻唇,帶著青黛山水一般脫俗秀氣,頗得長輩們的眼緣。
有人當場就羨豔了起來。
對坐在顧青霧旁邊那位淡雅的女人打趣:“思情這兒媳婦瞧著,是個好脾氣的,還是我們賀家男人這眼光好,也是獨一份。”
“看來是定這個了?”
“還問啊?不然誰能讓思情和雲漸大老遠跑回國跟我們過除夕夜?”
要知道賀斯梵前兩任未婚妻,喻思情都從未到賀家以準婆婆的姿態露過麵,被問起,便是一句有顧青霧在家中幫忙相看就給輕飄飄打發了。
現在眾人回過味來,顯然喻思情是熟知自己兒子什麼脾性的。
…
…
喻思情很滿意林驚鵲,兩個情商頗高的女人湊一起,相處起來至少很舒服。
她看到素戒,也隻是問了句:“什麼時候領證?”
林驚鵲一看便知賀斯梵是那種看似對結婚這種事經驗豐富,實則什麼都不懂,根本沒有跟父母提前通個氣,還是她幾許尷尬道:“他還沒定,說想讓賀家長輩挑選個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