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閒暇的時間多了,江言坐在附近吹風,跟雌獸們分食煎丸子,聽他們閒聊。
他間隔一段時間就往土窯的方向張望,不時往底下添加柴火。
柴火要連續燒幾天,中途不能熄滅,所以晚上要按時過來看著火才行。
他起得早,正午前一直在忙,這副普通人的身體不如獸人們體質強壯,忙到現在湧起幾分疲倦。
阿喬問:“言,你累了嗎?”
江言:“有點,我眯會兒。”
阿喬:“安心休息,我替你看火。”
江言向對方道謝,放鬆地趴在一塊石頭旁邊小憩。
微風柔和,春日暖光透過樹乾斑駁地落在江言臉龐。他呼吸清淺,仿佛陷入美夢,清麗靈秀的眉眼舒展開,唇角還帶著笑意。
彆說雄性獸人,就連悄悄打量他的雌獸們都看晃了眼睛。
阿喬跟身邊的幾個雌□□換了眼神,都在感慨為什麼江言生得那麼與眾不同,總是吸引他們忍不住看。
在部落,弱小的雌獸很難孕育幼蛇,代表他們沒有繁衍能力和沒有力量,通常都不被看好,漸漸地,這種不看好就演變為不好看了。
江言雖然弱小,但他格外好看,並且江言隻是身體上不如他們強健,懂得東西比他們多,做出來的食物非常美味。
嘗過肉丸的獸人,沒有誰不喜歡的。
最近故意路過山洞的獸人陸續多了起來,如果運氣好碰到江言在做丸子,還能討一點嘗。
當然獸人們並不好意思每日故意蹭丸子吃,他們通常拎新鮮的肉,或者幫忙打幾桶水送過去。
礙於撒特德在,獸人們也不敢太頻繁路過蹭吃的,撒特德最不喜歡吵鬨了,他們隻挑著撒特德外出巡視部落後,趕時間過去“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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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憩結束,江言到附近抱了幾捆耐燒的粗木備上。
木頭足夠燒幾日,又摘了許多張很大的樹葉子,搭著柴木堆,避免被雨水弄潮。
江言在土窯前看了一下午的火,傍晚剛至,撒特德就來接他了。
其餘雌獸已經隨著狩獵歸來的雄性獸人回去,青年獨自坐在石塊上,獸皮掩不住他清瘦修長的背影。
撒特德默默看了一陣,垂在地麵的蛇尾刮弄輕拍,旋即把人卷起來。
江言猝不及防地被帶到撒特德懷裡,他無奈道:“撒特德,不想我被嚇死,下次最好先出聲。”
又開口:“先回去吧,回去準備晚飯,在外麵待了那麼久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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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山洞,江言把角落裡的竹筍拎出來,剝了一堆,切片後加了舐水裝進罐子裡壓實醃製,過不了幾天就酸了。
剩下的幾個,打算用來炒肉。
撒特德生了火,洞裡漸漸溫暖,且照亮灰暗的環境。
夜色在山野間彌漫,已經能看見許多繁密閃爍的星子。
江言坐在火邊,耐心剝筍,時而抬頭打量頭頂浩瀚無邊的星空。
他不著邊際的想:眼前的星空,會不會跟現代社會的星空是相同的?
開春後的黑夜比冬日的夜晚熱鬨,蟲鳴不再沉寂,徹夜囂鬨,隱秘處或許還有小型野獸出沒覓食。
風仍帶涼意,江言借著火源汲取暖意。他剝好竹筍,洗乾淨,用專門處理食物的燧石切割開。
他又往石鍋上燒了些水,把弄乾淨的竹筍放入煮熟,再焯水盛出,倒在石台用燧石切斷切細。
切好的竹筍裝入碗內,江言取了塊蒜剁碎,從木架上拿起串好的豬肉,割出部分,洗乾淨切片。
從洞口外隱隱飄入些許濕意,微小的雨,落在肌膚上十分柔和。
江言頭也不抬,使喚撒特德:“把掛在外頭的獸皮收回來,彆一會兒淋濕了。”
撒特德收了獸皮入洞,江言已經起鍋下油,爆著蒜香開始炒豬肉。
竹筍混著豬肉一起炒,倒入舐水,清水,燒著大火收汁。
江言將菜盛入碗內,夾起一筷子往嘴裡送。
時隔半年再次嘗到鮮嫩酸口的筍,江言內心百味陳咋。
半年算起來並不久,可對於他來說,不同的世界,半年光陰仿佛過了漫長的歲月。
他格外安靜地吃了片刻,收拾好情緒,把碗推向撒特德麵前,眼睛閃過亮瑩瑩且濕潤的光。
“撒特德,快嘗嘗我的廚藝。”
撒特德如今拿筷子的動作已經相當嫻熟,他先夾起沒吃過的竹筍,味道對於他而言很是奇妙,一種鮮嫩脆口的味道。
江言盯著撒特德,男人至少停頓幾息。
他問:“不喜歡麼?”
這份竹筍炒肉,江言認為挺好吃的。
撒特德低聲道:“沒吃過這樣的味道。”
江言輕笑:“覺得奇怪?”
他乾脆用自己的筷子夾起竹筍,再往對方嘴邊送。
“再試幾口。”
撒特德垂著目光,看了一眼小人兒,不露形色地把竹筍咽進嘴裡。
最後,撒特德隻對肉下筷子。
經過江言的觀察,他猜測撒特德估計不怎麼喜歡吃筍,鹹一點,稍微重點口味的似乎也不喜歡,下次備一份比較清淡食物留給對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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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濕潤的夜晚,撒特德懷裡抱著溫暖柔軟的小人兒。
這幾日總被江言有意回避,晚上江言洗了澡,散發出好聞的氣息,他本來隻想抱著人睡,此時忍不住揭開獸褥,掌心沒入。
江言白日都在忙土窯的事,累得很,睡前還特意叮囑過撒特德半夜叫醒他,爭分奪秒地抓緊機會休息。
身後升起一陣陣又麻又奇怪的感覺,江言迷迷糊糊睜眼,覺察撒特德的手指正以曲起的角度刺弄,嚇得立刻精神。
他狼狽地彆開泛紅的臉,忍著羞恥往床後挪,和手指分開時,聽到令他難堪的聲音。
他渾身顫栗,甫一開口,嗓子啞乾。
“什麼時候了?”
撒特德神色深晦,江言抿唇:“我去土窯那邊看一下火。”
又道:“你彆這樣,陶瓷沒燒好前,我都要忙很晚的。”
江言躲在獸褥裡,看撒特德約莫冷靜下來了,之後起身稍做收拾,去看土窯的火。
他要回避,也要工作,順勢離開山洞最合適。
潮濕的夜色,撒特德抱起江言,攏好獸褥,迅速外出。
很快,撒特德把江言帶到土窯。
窯洞底下的火還未熄滅,江言掀開遮擋的樹葉,拿出幾根粗木添上,成功把新木燃起後,讓撒特德帶他回去。
半夜之後的氣溫還是比較低的,江言迫於現實隻能回山洞裡避寒。
一來一回,若江言自己行動,至少要二刻鐘,撒特德帶著他,眨眼幾下就回到了山洞。
他從獸褥裡鑽回床上,繼續闔眼,撒特德沒像剛才那樣,這才安心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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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幾日,江言按時到土窯那邊添柴續火。
黎明將至,他再次來到窯邊,用棍敲了敲窯壁,聽著聲音,揭開覆在頂端的泥和竹片,待煙霧散去,棍子先敲內壁,最後敲了敲陶器。
江言用幾片葉子墊著手,取出第一個陶盤,放在耳邊敲了敲,陶盤咚咚響,聲音偏沉悶。
反複幾下 ,確定陶已經已經燒好了。
他陸續取出剩下的陶,經過檢查與敲打,有十九個陶器目前是燒成功的,其他幾個發現了裂痕,還有的剛拿起就碎了。
江言把陶器帶到不遠的泥塘附近,用水清洗,十九個陶器逐個盛水,滴水不漏。
燒陶的結果比他預期想的好一點,江言望著水麵浮起的微末殘紅,連日來的辛苦得到了回報,心情大好。
泥塘一側起伏著高峭的山壁,江言扯了扯撒特德:“我們上去吹會兒風,忙了好幾天,放鬆一下。”
撒特德抱起江言來到山頂。
山頂上涼風拂麵,草木攜霜,目視前方,天空廣袤,雲層透出灰白的亮色,浮出淺淺光暈的朝日紅彤彤的,使人心神開闊,人之渺小,所有心緒也變得開朗起來。
江言感慨:“看會兒日出吧。”
這是江言來到異世後第一次靜下心看日出,他內心起初疲累,旋即平靜,而後湧起複雜。
片刻後,他側目望著靜默守在身邊,卻在凝神專注看著自己的男人。
所有繁雜的思緒瞬間空空,整個人頓覺豁然開朗。
許是土窯燒陶的喜悅感染著自己,又或者有撒特德無聲而安穩的陪同。
就像他的存在對這個世界等同於渺小的塵埃一樣,沒什麼過不去的。
他忽然想,如果以後就像這樣子過下去似乎還不錯。他過去一心想要平靜安穩的生活,縱使身在異世,念頭也不曾改變。
如今他不光活了下來,生活環境正在慢慢改善,所有變化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為什麼不能放平心態朝前看,接受這個世界?
總歸都會越變越好的啊。
想明白了,這一刻,他很放鬆。
初日的晨光照得青年整個人都在發亮,眼睛流轉著讓人移不開眼的光彩。
麵對撒特德展露的瞬間錯愕與怔神,江言隻是笑了笑,主動牽起對方的手。
風刮著耳朵,他笑容愈深,揚聲喊:“撒特德,帶我下去吧,回去以後還能睡個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