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稍微活動關節,拿起蓑衣和鬥笠穿戴好,打算去藕塘和種豆子的農地看看。
雖然他已經讓獸人把排水道挖好了,但還是親眼檢查過才放心。
他休息的這幾日,種藕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定期巡地就可以。
時下水塘四周很安靜,隻能聽到雨水打著葉子的聲音,間隔一陣陣“哞哞”的叫聲。
江言沿著幾塊藕塘走了一路,池塘漲了些水,但並未造成內澇,又特意繞去排水的幾條道,排水正常,便安了心。
他又去了看了種小豆的地,泥麵上冒出的青芽連成一片一片的,隔著瀝瀝濕雨,江言跟恰好過來巡地的族長碰麵。
尹林笑著問:“言,這幾日可有休息好?”他把江言上下端詳一遍,“忙了那麼久,你看起來都瘦了,接下去可以好好休養一陣,這邊有我看著。”
江言淺笑行道:“謝謝族長關心。”
他確實打算繼續休息幾天,一來下雨不方便外出,一也是為了身體著想,不能成天緊繃著一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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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得幾日閒,江言把山洞收拾一翻,拿了兩條蘿蘿白出來,削皮,切片,準備些比較酸的果子擠出汁水,留著跟舐水備用。
他找出個佩戴蓋子的陶罐,倒入切好的蘿蘿白片,再將酸汁和舐水混入,合上蓋子,反複十幾次上下左右搖晃,密封起來靜置,放旁邊醃製一段時間。
菜地裡的紫根和紅根長勢喜人,江言隔段時間就去挖,囤在庫房裡,積了一小堆。他挑揀出五個,兩個洗乾淨切成小塊的,加進水裡煮熟後放點蜂蜜,做成簡單的紅薯糖水,又把另外的幾個堆進火炭內,靠熟了,掰開分成兩份。
雨水斷斷續續的,一陣大一陣小,伴著雷聲,下得挺頻繁,
江言半躺靠在竹椅上,背後墊著抱枕,從木箱裡取出兩卷麻繩,窩在椅子裡編織衣物,餓了就吃點紅薯糖水。
佩奇在旁邊晃晃尾巴,江言把剝好的紫根分給它,狗嘴一張,飛快地吃起來。
煮熟的幾個紫根,江言還沒吃上幾口,全給這個饞嘴狗喂完了。
佩奇吐著舌頭,眼睛彎彎的。
江言很少有機會跟它玩,都是打發它到外頭,或者采集野果的時候把它帶上。
這會兒倒不介意逗它玩一會兒。
江言撿了塊木頭,扔到平台,佩奇唔嗷一聲,撒腿跑出去,叼著木塊回來。江言繼續扔,佩奇照舊撿。
十幾個來回,佩奇放下叼回來的木塊,把腦袋搭在江言膝蓋上,豆豆大的黑眼安靜瞅著人。
江言摸摸它的腦袋,毫不吝嗇地讚揚:“好佩奇。”
好佩奇把腦袋搭在江言膝蓋上放著,挪不開了。
它平日裡不是一隻黏人的狗,幼崽時期還比較黏人,礙於某個強大獸人的“威壓”,它不敢黏著江言,等漸漸大了,能外出獵食,能巡視地盤,還學會放牧時,一轉眼,長成隻挺獨立的狗子。
這樣靜靜獨處的機會少之又少。
佩奇閉上眼睛,腦袋搭著江言的膝蓋睡了。江言就著這個姿勢繼續編手裡的麻線,直到動作慢慢停下,在瀝瀝不絕的雨聲裡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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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特德剛回來,入眼的即是安靜睡在椅子裡的青年。
掉下地的麻線團被佩奇叼起來輕輕放回江言手邊,晃晃尾巴,跑出去自己玩。
撒特德看了眼已經到外邊撒歡的狗子,彎腰抱起江言,把人送回床上。
才放下,江言就睜開了眼,說話時聲音還有些沙啞。
“今日回來得挺早。”
撒特德撫開青年臉頰的落發:“午後不出去。”
江言微微亮了亮眼睛:“真的?”
撒特德點頭。
這幾日部落巡視的任務都交給那幫蛻變不久的獸人,讓他們在狩獵和巡視之間曆練,所以撒特德可以閒下來。
江言淺笑:“那正好,我自己待在山洞挺無聊的,剛好有個人解悶。”
中午江言蒸了小豆,炒了半個南瓜,又用熬了鍋野蔬肉片湯,怕撒特德吃不夠,多煎了塊肉,配上鹹肉汁和甜一點的果醬,撒特德不愛吃酸,所以果醬他會多準備些偏甜口的。
兩人吃完午飯,江言沒骨頭的似的靠回椅子裡,聽著偶爾的力道雷聲,歎息。
“這雨不知道要下到幾時。”
平日裡沒事就算了,這幾天他覺得休息夠了,想把答應兔族獸人的事做完。
當時答應過兔族獸人,教他們做胰子,結果這個月一直忙著種植,好不容易養精蓄銳幾天,碰到雨期。
他打了個嗬欠,起身伸了個懶腰往床邊走,接著一躺。
江言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撒特德,一起過來歇會兒。”
男人躺下,江言往裡靠了靠,道:“反正沒事做,聊聊天。”
他不是話多的人,奈何他不開口,撒特德能一天都不說話,所以江言成了主動聊天的那個。
他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
一眨眼,就到了新一年的暑夏。
眼前的石壁漸漸跟去年秋季所在的山洞重疊,想起去年剛來時還在為了活下來而艱難度日,那時候什麼都沒有,氣溫又越來越冷,隻能待在山洞,等著撒特德給他帶回能續命的物資,譬如獸皮,或者肉。
哪裡會想到有今天。
山洞裡的陳設越來越多,他做的每一張竹製桌椅,陶器,木架上掛著的麻布衣,還有桌上每日都會添換的野花,也算給枯燥平淡的日子添加一抹鮮麗色彩。
他側目,打量撒特德的眉眼,被男人眼裡幽深默然的情緒鎖住,下意識聯想到昨夜的事。
腰忽然就麻了。
但江言指責不了對方,平時他總拒絕,昨天夜裡,卻是他主動吻了撒特德。
一時間,江言內心亂糟糟的。
他覺得撒特德其實很不錯,不管放在將來還是現在,幾乎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跟對方相處,很難不動心。
可他有些話卻說不出口。
好像一旦開口說出來了,就再也找不到理由,找不到一個期盼著回去的信念。
撒特德專注等待江言把話說下去,卻見青年似乎陷入了苦惱,遲遲不開口。
“言?”他看著那雙濕潤漆黑的眼睛。
江言閉眼,道:“算了,還是睡覺吧。”
此時躺下的姿勢讓他覺得腰麻,想動一下,反被撒特德攬住。
他道:“你不讓我轉身也行,但我的腰很酸,給我揉一下。”
撒特德若有所思,手掌開始給青年揉腰。
過去,每次結束之後江言總不想搭理自己,可昨晚他聽了言的話,此時還能幫他揉腰。
撒特德做了深刻的反思,他以後會聽言的話,好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