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往雲淩開去,卻發現天色就從晚霞燦爛變成了烏雲陰沉,今天天氣預報傍晚雲淩可能有雨。
沒過多久,桑梨手機裡收到條提醒:
【雲淩市氣象台發布暴雨紅色預警:預計未來三小時雲淩有50毫米以上的強降水,請廣大市民密切關注風情雨情變化,注意出行安全……】
這段時間都是陰雨綿綿。
一場大雨終於要來了。
她再度想到鄺野,腦中忽而想通。
今晚她要回去找他好好道個歉,為著之前說過的話。
傍晚六點多,桑梨收到老張的信息,說已經在校門口等她了,十分鐘後,中巴在擁擠的車流中,總算駛到了江望校門口。
一個小時前學校已經放學了,但路上仍舊非常擁擠。
大家下了車,烏雲已經壓頂,廬夏楊擔憂問她: “桑梨,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麼回家?坐公交的話我陪你。”
“不用了,我家裡有人來接。”
“桑梨姑娘——”
老張從馬路對麵走過來,桑梨叫了聲張叔,老張轉頭看到廬夏楊,桑梨介紹:“這是我同學。”
廬夏楊笑著問好,老張笑笑,“馬上下雨了,今天好多地方都很堵,又是周五放學,路口都堵死了。”
廬夏楊看向桑梨,“那桑梨你早點回家吧,我去坐公交車了。”
老張:“現在公交不好坐啊,車站那邊都堵成什麼樣了,同學你家在哪裡啊?”
“瀛州小區。”
老張熱心道:“那一起坐我們車吧,剛好順路,我給你捎過去,不然等會兒下雨就麻煩了。”
老張招呼,廬夏楊感謝應下,和桑梨上了賓利。
倆人坐在後座,老張開車往另一條路走。
外頭的雲如被子一樣厚厚蓋了下來,廬夏楊看著,眉頭微擰:“估計要下大雨了。”
老張:“是啊,下午天氣還可以,轉眼就變天了。”
車子停在紅燈前,老張撥打著電話,那頭遲遲未接,他歎了聲氣:“這小野真是,又跑哪裡去了,也沒上山莊。”
一直出神的桑梨瞬間敏感捕捉到這句話:
“是鄺野有什麼事嗎?”
“對啊,小野傍晚放學回到家換了輛摩托出門,說是和朋友約了去玩車,你說說看,馬上就下大雨了,這個時候去玩車。”
桑梨驚愕:“給他打電話了嗎?”
“打了沒接,這臭小子不知道是故意不接還是沒聽到,”老張歎氣,“唉,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臭脾氣又上來了,剛才我攔他也攔不住,我還不敢告訴宋總呢……”
雨天,飆車,這人怎麼又這樣……
桑梨心口一墜,細眉蹙起,一旁的廬夏楊翻看著書,聞言,無奈一笑,小聲戲謔:“這種人,夠讓人操心的。”
男生聲音很小,卻像是一根針戳到了桑梨心頭,她轉頭看他:“他是哪種人?”
廬夏楊愣了下,笑了笑:“我沒其他的意思,就是隨口一說,鄺野整天上課睡覺,不學無術還飆車,叛逆又自以為是……”
“他怎麼樣和你有關係嗎?你身為班長就是這麼喜歡在背後貶損同班同學?”
桑梨完全不顧有其他人在場,神色發冷反問。
廬夏楊沒想到溫柔恬靜的桑梨會有這樣一麵,猛地怔住:“桑梨,我……”
從平時廬夏楊有意無意對鄺野的貶低,再到早上在校門口對鄺野的譏諷,桑梨原本懶得搭理,但是此刻廬夏楊坐在鄺家的車上還這麼說,她無法容忍:
“鄺野或許是不會讀書,性格張揚了點,但是他從來不會看不起彆人,到底是誰自以為是?”
廬夏楊臉色僵硬。
桑梨:“鄺野是什麼樣的人,輪不到其他人來評判。”
廬夏楊攥著手中的折疊傘,喉間被扼住,尷尬得失了聲音。
老張默默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後排。
桑梨轉過臉,不再說。
她看向窗外烏雲厚重的天,一顆心如被綁上一塊巨石,重重下沉。
老張把廬夏楊送到地方,他僵著臉和他們道了謝,很快下車。
十分鐘後,賓利開回彆墅。
桑梨下車快步走進玄關,看到管家當即問:“鄺野回來了嗎?”
管家愣了下,擔憂地搖搖頭:“沒有,都出門快一個小時了。”
桑梨拎著書包走到樓上,忽而耳邊響起浩大的唰唰聲,她轉頭看向窗外,幾乎是一瞬間,傾盆大雨像開了閘門似的驟然泄下。
雨滴重重打在玻璃和玻璃外的大樹上。
整個視野頃刻模糊。
整座城市仿佛籠罩在一塊毛玻璃下,室外天色變得陰沉如深夜,狂風從四處旋起,向上觸碰重重烏雲,仿佛要衝刷掉所有的一切。
這人還沒回來……
桑梨看向門口的方向,心口心亂如麻,忍不住拿出手機給他撥去電話。
“嘟,嘟,嘟——”
無人接起。
她繼續撥打。
耳邊轟然的雨聲伴隨著等待音如鼓重重敲著桑梨耳膜,卻始終沒等來電話那頭的聲音。
他為什麼不接……
她眼睫一顫,給聶聞撥去電話。
很快那頭接起,有點疑惑:“喂,桑梨?”
“聶聞,你和鄺野在一起嗎?”她開門見山。
“啊?沒有啊?我都到家了,咋的了?”
“他傍晚出去和人玩車了,現在下暴雨,我打不通他電話,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聶聞暫停下電腦的遊戲,驚愕,表示完全不知道這件事,“阿野沒和我提過啊,我以為他回家了。”
這人竟然連聶聞都沒告訴……
聶聞說他們平時去的車場有很多,不一定去哪裡,桑梨問今天鄺野有沒有什麼異常,聶聞撓撓頭,“異常到沒有,但是你應該知道他這兩天心情很差吧,他一般心情不好就會去飆車。”
桑梨斂下眸,一陣酸意冒出鼻尖。
本來,她今天回來想和他好好道個歉的……
掛了電話,過了會兒聶聞又給她發來信息,說他問了一圈朋友,也打了電話,仍舊是聯係不上鄺野。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了。
桑梨的心如被釘子狠狠釘上,伴隨著擔憂和生氣,湧生自責的痛感。
本來他最近已經會好好讀書了,也不經常去飆車了。
是以為她,他這幾天狀態才這麼差……
如果他出事了該怎麼辦……
她看著外頭的暴雨,腦中一片空白,眉眼泛酸。
十分鐘。
二十分鐘。
半個小時……
時間似乎是以年來跨度,每多一分就多一分痛苦和煎熬,隻剩下桑梨機械地撥打著始終未接通的號碼。
到後來,手機從無人接聽,變成了關機。
桑梨心頭重重下沉,站在房間能看到門口的落地窗前,心口像是被剪刀一下下戳著。
他到底在哪兒……
忽而一陣轟鳴聲穿過雨聲從彆墅門口的道路傳來,到她耳朵裡,而後越來越清晰。
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將她從快溺斃的窒息中拉出來——
是摩托車的聲音。
是鄺野回來了嗎……
不帶猶豫,幾乎是潛意識的驅使,她連忙下樓,拿起門口的傘,快步跑出了彆墅。
道路上已經亮起了路燈。
雨攜著風落下,冷意撲麵而來。
桑梨跑到路上,清晰聽到右邊傳來轟鳴聲,她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忽而看到一輛摩托亮著車燈朝她這個方向駛來,看不清車上的人。
“鄺野……”
她剛出聲,就看到摩托車沒停留,從她旁邊開過去。
她愣了愣,目光追隨過去,就看到車子駛過了彆墅門口,逐漸駛遠。
不是他……
高高堆起的希冀又被狠狠推倒。
她眼底暗下,悵然之間,忽而後方又有一道車燈朝她打來。
她倏地扭頭看去——
一輛熟悉的黑色摩托靜靜停在兩米開外。
車上坐著個男生,正看向她。
昏黃的路燈燈光伴隨著大雨落下,男生穿著黑色的衝鋒外套和工裝褲,身上掛著雨珠,厚重的頭盔裡,一雙漆黑的眉眼無比熟悉。
心底千思萬想的那人出現在眼前。
如瀑布的急雨聲突然在耳邊消失。
看到鄺野,她眼底重重一震,快步走了過去。
就像是她第一次去山莊回來見到他時壓不住心底的歡喜和他興奮傾訴,此刻她所有壓抑在心底各種各樣的情緒決了堤,她心急出聲:
“你去哪兒了?!你是不是瘋了,下這麼大雨出去玩車,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
她說了半天,鄺野摘下頭盔,露出清晰的黑眉劍目,看向她,嗓音低沉:
“你在說什麼,我沒聽到。”
她鼻尖一酸,氣得哽咽,眼眶不受控掉下淚來:
“我說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都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她正說著,就見鄺野跨下車朝她走來,拿過她手裡的傘,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一把擁入懷中。
雨滴細密成網籠罩下。
一陣熱浪沸騰被狂風挾來。
其實已然聽清她剛才所有話語,鄺野將她擁緊,心臟如沸騰的水,眼底灼熱,開口嗓音滾燙:
“我現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