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麼高的評價,連雨珠笑了笑:“以後你在那麼遠的學校讀書,有他陪著你,外婆也放心。”
每一句話都在戳桑梨的心。
桑梨低頭往嘴裡送飯,用飯壓住喉間的哽咽。
吃完飯,桑梨幫忙去洗碗,又去收拾了屋子。
下午,桑梨獨自出門走到溪邊,坐在石岸上發呆,過了會兒,耳邊傳來聲音,她轉頭,看到徐曉朝她跑來:
“甜甜,連奶奶說你出門了,你怎麼出來不和我說一聲啊,害得我找你老半天了。”
桑梨回過神,徐曉把手中提著的袋子拿給她:“喏,給你買的零食。”
“謝謝。”
徐曉坐在她旁邊,撕開個山楂條的袋子,轉頭看向桑梨的麵色,“甜甜,感覺你今天好奇怪啊。”
“什麼?”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感覺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徐曉想到什麼,笑,“是不是因為男朋友沒跟著回來,你心情不好啊?”
桑梨怔了怔,“可能有點吧……”
徐曉八卦笑:“真沒想到啊,我們的乖乖女甜甜還會有這麼一天,當初還說什麼絕對不會在雲淩喜歡上哪個男生,鄺野就是那個例外吧?”
桑梨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眨了眨眼:
“當初遇到他,我也沒想過我會喜歡他。”
從一開始的互相討厭,再到後來的互相了解,互相吸引,最後是同頻的心動,相愛。
這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般,剛開始不覺得有什麼,可回頭一看,全都是宿命。
徐曉想起一事,窘然:“梨梨,其實之前過年那次鄺野來,我一開始不知道你們互相喜歡,我還對他挺有好感的,還好我什麼都沒做,不然尷尬死了。”
桑梨記起來,徐曉感慨:“但是我知道我對鄺野的好感隻停留在表麵,覺得他長得帥,又有錢,但是你和鄺野不一樣,你們很熟悉彼此。”
徐曉朝桑梨提起笑容,“甜甜,你們很般配,你一定要和鄺野好好的。”
桑梨沒說話,垂下泛紅的眼:
“我也希望。”
可是或許,這一切隻是她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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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家後的前幾天,桑梨白天基本都跟著連雨珠去田裡忙碌農活,晚上陪連雨珠在家裡做事,大多數時間都在乾活。
一方麵,她想幫連雨珠多做點事,讓她不用太勞累。
另一方麵,她試圖用乾活麻痹自己胡思亂想的思緒。
乾不了活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坐在前院發呆,不想出門,不想去玩,不想說話。
她刻意減少聯係鄺野的機會,然而每天晚上他還是會和她通電話聊天。
他說,他很想她。
他不知道,她每時每刻都在想他,控製不住的想。
可她沒有勇氣告訴他。
聽筒裡傳來他的聲音,如同他貼在她耳邊親昵耳語,再一次擊破她決定離開的決心。
夜裡關了燈的屋裡,她躺在床上,淚水再一次決堤。
突然有那麼幾個時刻,她在想,豁出去吧。
她什麼都不要了。
她什麼都不在乎。
自私就自私,哪怕和範蔓芝為敵,她隻要和鄺野在一起。
思緒起起落落,最後變為混沌,拉她沉沉入睡。
回到老家的第四天,桑梨早上起來,連雨珠看到她腫著眼睛的模樣,詫異:“甜甜,你這眼睛怎麼了?”
她胡謅,隻說是昨晚熬夜看手機,太遲睡了。
連雨珠看著低頭吃著早餐的桑梨,心中冥冥:“甜甜,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就連連雨珠也察覺出來了。
“是不是和小野有關?你和小野吵架了?”
連雨珠也逐漸感覺到桑梨心裡有事,哪怕桑梨和她待在一起時狀態正常,但是她一個人待著的時候,臉上卻找不到一絲快樂。
桑梨咬著榨菜,頓了頓,搖頭:“我晚上不是都在和他打電話嗎?我沒事。”
連雨珠見她不願意說,也不好再問:“甜甜,有什麼事你要告訴外婆,知道嗎?”
桑梨垂眸:“嗯……”
吃完早飯,徐曉過來找她:“甜甜,你收拾好了嗎,我們準備出發啦。”
昨天徐曉說在山裡無聊,桑梨便答應她今天陪她去縣城。
桑梨應了聲,連雨珠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傍晚就回來了,我晚上有在家裡吃飯。”
連雨珠也想著桑梨可以出去解解悶,應下。
兩個女生走出門,徐曉挽住她胳膊,樂開懷:“甜甜,好久沒和你一起去縣城了。”
今天天氣極好,湛藍的天飄了幾朵白色棉花糖,桑梨問:“張星呢?他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去?”
“他去市區打零工了,不管他,今天是我們二人世界,我要去吃炸雞,還想去買衣服,甜甜你陪我!”
桑梨努力提起笑容,“好。”
倆人乘坐中巴車,去往縣城。
另一頭,家裡,連雨珠把家務拾掇好,喂好雞鴨後,又去農田裡澆水施肥。
日光盛大,她佝僂著背,把水桶裡的水舀出來,一勺勺澆灌著,汗珠也跟著滴滴滾落。
日複一日勞累,連雨珠身材乾瘦,皮膚黝黑。
記得桑梨喜歡吃醬黃瓜,連雨珠摘了幾根黃瓜,又去摘了幾條絲瓜,提著竹筐慢慢走回去。
滴答,滴答。
時刻臨近中午。
過了會兒連雨珠走到家,就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門口——
女人看過去四五十歲,穿著一身灰色職業套裝,頭發挽起,妝容精致,手裡提著大大小小的禮盒,似乎在等著誰。
女人轉頭看到她,認了出來:“您好,請問你是連雨珠連阿姨嗎?”
“對,請問你是……”
對方笑著恭敬頷首:“連阿姨您好,我叫陸麗,您叫我小麗就行,我是範董的秘書。”
範董……
“範董就是小鄺少爺的奶奶。”
“你好你好……”
原來是鄺野奶奶的人,連雨珠愣了下,忙先邀請她進家門。
兩人走進屋內,陸麗把禮盒放到桌上,連雨珠忙去打開風扇,洗了洗手,給她倒水:
“陸小姐你辛苦了,大老遠跑來一趟,怎麼還買這麼多東西,我都沒準備……”
陸麗在掉了皮的老式沙發坐下,笑容溫柔:“沒事連阿姨,是我沒提前說一聲冒昧前來,範董知道桑梨姑娘的老家在台通山區,又聽說您年紀大了,所以心裡記掛,叫我來探望,也是來和您聊聊天,希望沒打擾您。”
“怎麼會,鄺家對我們一直很照顧……”
陸麗說這些保健品是範蔓芝的一點心意,希望連雨珠笑納,連雨珠感激道謝,她沒想到平日裡鄺家已經對她們很好了,就連鄺野奶奶也如此。
陸麗關心著連雨珠的身體,兩人閒聊半晌,前者問:“對了,桑梨姑娘呢?怎麼沒瞧見她?”
“這孩子和朋友去縣城玩了,你等等我給她打電話,叫她回來。”
“不用不用,讓她好好玩吧,我略坐坐就得走了,下午還有工作。”
“那我去煮飯,陸小姐留下來吃個便飯。”
陸麗忙攔住,笑說不用:“其實我今天不是來找桑梨姑娘,而是來找您的,不瞞您說……我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和您商量。”
連雨珠詫異。
“範董托我來和您聊聊關於桑梨姑娘和小野的事,他們倆在一起的事,您知道嗎?”
連雨珠麵色微頓,“我知道……”
“範董很喜歡桑梨姑娘呢,說她乖巧懂事,性格也討喜,和小野也般配,要是將來能成為一家人那是極好的。”
陸麗委婉一笑:“隻是可惜,範董心裡……之前就有更加滿意的人選了。”
連雨珠年紀擺在這裡,自然瞬間明白了對方前來的真正目的。
鋪墊了那麼多,原來這才是重點。
陸麗說桑梨很好,但是範蔓芝作為長輩,有更多因素需要考慮,認為兩個孩子不太合適:
“範董的意思,是希望您作為桑梨姑娘的外婆,能幫忙勸一下——讓她和小野分開。”
連雨珠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陸麗提起送桑梨出國學舞蹈的安排,表示鄺家會為她謀劃一份很好的前途,也說將來桑梨出國,他們也會送連雨珠去台通市區生活,到時候請個保姆來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不讓桑梨擔憂:
“連阿姨您彆誤會,這不是我們開出的條件,範董是覺得舞蹈是最適合桑梨的路,我們也想桑梨發展得更好,這樣桑梨母親的在天之靈也能放心了。”
陸麗笑容和善,但仍舊清晰道:
“範董也很愧疚,覺得傷了桑梨姑娘的心,但是小野是她唯一的孫子,也是集團將來唯一的繼承人,我希望您能夠理解。門當戶對這個詞,小孩子不懂,但是咱們應該知道。”
……
末了,陸麗說完許多,便離開。
午後,爬到頭上的日光又慢慢下墜,穿過蓊鬱的樹葉,光影斑駁地投在地上。
慢慢,日光變成夕陽,漸漸失去光亮。
中巴車迎著斜陽,一路盤旋上山。
座位上,徐曉試著新買來的發卡,一旁的桑梨幫忙給她拍著照。
在外頭玩了一天,桑梨努力摒棄掉不開心的事,心情稍稍得以舒緩,感覺好了些。
中巴停在村門口,倆人下了車。
一路走回去,家家戶戶飄出可口的飯菜香,桑梨和徐曉道彆,走進家門,就看到連雨珠視線微垂,坐在客廳裡,一動不動。
“外婆——”
桑梨走進屋子,叫了聲,連雨珠抬頭看向她:“回來了。”
“外婆你怎麼了,坐在這兒?”
隨後桑梨注意到桌麵上擺著幾個從未見過的禮盒,“這些是哪來的?”
連雨珠看向她,幾秒後出聲:
“這是鄺野的奶奶托她秘書送來的。”
桑梨瞳孔一顫,猛地怔住。
“鄺野奶奶……”
桑梨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底瞬間翻江倒海。
範蔓芝竟然知道了她家的住址,還不依不饒,派了人過來送這些禮物……
連雨珠看著桑梨:“甜甜,你這幾天悶悶不樂,是因為和小野的事對嗎?”
桑梨愣住:“他們告訴你什麼了?她有事情找我可以,她為什麼來和你說……”
那些事她不想告訴連雨珠,就是不想讓她心裡難受,可是範蔓芝竟然直接找上門,明擺著要把事情做到底。
“甜甜,我都已經知道了。”
連雨珠心痛惋惜:“你和小野還是分開吧。”
桑梨呆住,鼻尖一酸:“外婆,為什麼你也這麼說,你明明知道我和鄺野是互相喜歡的……”
“可人家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們不合適。”
桑梨眼眶裡淚水打轉,壓抑許久的怒火翻湧而上:“什麼叫不合適?他們做這樣的事問過鄺野了嗎?我要問問鄺野,看看他覺得我們合不合適!”
桑梨發顫地想去撥打電話,連雨珠走了過來,一把搶過她的手機,又氣又心痛:
“甜甜,你彆胡鬨了!”
“什麼叫我胡鬨?是他們逼我離開……”
“甜甜,有些話你非要人家說得那麼難聽嗎?!人家就是看不上你,看不上我們家,你怎麼還聽不明白!”
桑梨喉間酸澀:“外婆,我會努力讀書變優秀的,我真的沒有那麼差的……”
她會努力工作,站在鄺野身邊,隻要再給她幾年時間就好……
連雨珠紅了眼眶:“甜甜,你看看我們的條件,我們住在農村的土房子,人家住在城市的大彆墅裡,開著公司,一年賺多少錢,我們怎麼能配得上鄺家?”
連雨珠握住她的手,心如刀割:“傻孩子,我們不能一點自尊都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