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又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回了小樹屋。
進到樹屋,溫辭玉看到樹屋最裡麵的那張小木床,再想起方才辜行宴的話,又有一些回憶悄然湧上心頭。
最終,他還是在床前蹲了下來,伸手往小木床床底摸去。
不多時,他摸到一個小小的櫃子,模樣破舊,但沉甸甸的。
溫辭玉把櫃子拉出來,打開,第一層櫃子裡放著幾本話本,第二層裡放著幾個新鮮水果和一盤板栗糕。
溫辭玉看到這幾樣東西,眸中不覺又有些霧氣浮起。
他想起當年住小樹屋的時候也是有這麼一個櫃子,是一個讀書人在破廟借宿後,身上沒有錢,留下來充當借宿費的。
原本是讀書人用來裝書的,後來就被溫辭玉偷偷拿到小樹屋上,把貢品的瓜果和糕點以及他搜集來的破爛話本放進去。
所以這個小櫃子一度成為兩人最寶貴的東西,一般就是在深夜,溫辭玉會悄悄點燃蠟燭,跟辜行宴一起坐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看那幾個破爛話本。
雖然那些破爛話本裡都是講的很俗套的窮酸書生在趕考途中的各種豔遇故事。
但兩人還是很愛看。
現在溫辭玉想起這件事,忽然心頭微微一跳——不會就是這些話本看多了,辜行宴才會對他有那種想法吧?
可……話本裡的故事明明都是男子和女子,他也不明白辜行宴為什麼會誤解。
溫辭玉想了好一會,也想不明白,最終他默默放棄了。
而這小樹屋十分低矮,站久了總覺得很是壓抑,溫辭玉等了辜行宴許久,遲遲等不到人,索性就坐了下來。
坐下來的時候,他看到一旁的板栗糕和水果,遲疑了一下,伸手拿了一塊板栗糕,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
辜行宴並未料到他開府第一天,居然有人上門給他說親。
這盧侍郎是上屆的狀元,也算是書香門第,娶了禮部尚書的庶女當正妻,從此仕途便一路順風。
而盧侍郎自己也十分鑽研官場之道,在朝廷中左右逢源,很是吃得開。
本來辜行宴以為盧侍郎是來走個過場,卻沒想到盧侍郎笑著寒暄兩句,就開門直入主題道:“殿下今年也二八了,可曾考慮過納妃?”
辜行宴眉頭微皺。
而還未等辜行宴說話,盧侍郎就道:“下官有個親妹妹,隻比殿下大一歲,但樣貌卻出落得極好。若是殿下有意,下官可以回家同老父母商量商量。”
辜行宴眸光冷冷看了盧侍郎一眼:“陳尚書可知道此事?”
盧侍郎怔了怔:“下官替親妹說和,倒也不必要經過嶽父大人同意。”
辜行宴淡淡道:“我倒是聽說陳尚書同我那十六弟走得很近。”
盧侍郎頓時明白了辜行宴的話,笑了笑道:“這件事隻怕是殿下誤會了,隻不過是前些時日淑妃娘娘省親,十六殿下代為操持不少事,才同嶽父大人走得近了些。”
辜行宴眼睛垂著,不說話。
盧侍郎還以為辜行宴動了心,隻不過是有意拿喬,這時就展開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又細細說了一通。
等他說到最後,都口乾舌燥了,辜行宴方才悠悠抬起眼,看向他:“盧侍郎一番好意,我心領了,隻是盧侍郎恐怕不知道,我好龍陽,對令妹並無興趣。”
盧侍郎當即瞠目結舌。
最終,他臉色極為難看地離開了燕王府。
而出來時,都沒有下人送他。
不難想象,盧侍郎碰了這次壁,辜行宴好龍陽這件事隻怕很快就要傳遍朝廷了。
可辜行宴對此毫不在乎,還像是做了一件早就想做的暢快事,神色都自在了許多。
然後,他屏退下人,又去找了叢雲,讓叢雲先回丞相府,隻說溫辭玉睡著了,今晚要在他燕王府休息。
叢雲倒也不敢違逆辜行宴,想法也單純,並沒看出辜行宴對溫辭玉的“非分之想”,就自己先坐車回丞相府了。
辜行宴讓叢雲離開後,這才自己回到樹屋。
隻不過辜行宴沒想到,溫辭玉居然真的睡著了。
而且是趴在小樹屋裡的小桌子前睡著的,側頭,枕著雪白的袖子,墨發如瀑垂落在他如玉側臉旁,流溢著淡淡的光彩。
而在溫辭玉身旁的地上則有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辜行宴見了,眸光微動,拾起一看,打開才發現居然是一些果皮和糕點的碎屑。
辜行宴不覺莞爾。
這時他神色愈發柔和,卻也不打擾溫辭玉,就這麼走到他身側輕輕坐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溫辭玉柔和恬靜的睡顏。
溫辭玉本來這會也睡得差不多了,正是淺眠時,有陰影在眼前垂下,他覺察到什麼,長睫顫了顫,不覺睜開眼。
半夢半醒間,溫辭玉看到了麵前的辜行宴。
而辜行宴看到溫辭玉醒來,也不慌張,反而看著溫辭玉淡淡一笑。
溫辭玉見到辜行宴這個笑容,意識還未完全回籠的他不覺也笑了笑,甚至還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麵前辜行宴的臉,咕噥道:“阿宴,你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